回到家，許父在客廳看書，看見她，念叨說：“回來這么晚，去哪玩了？”

許歆雨壓抑了四天的情緒終于控制不住，沖到許父的懷里放聲大哭。

許父顧不上手上的書掉落，擔心的拍著她的肩膀。

不記得哭了多久，許歆雨哭累了才放開許父，望著許父一臉擔憂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說：“剛剛看了一場電影，太感人了，在外面不方便哭，一部關于親情的電影，回來忍不住了。”

“嚇死爸爸了，還以為誰讓我寶貝一一受委屈了。”許父放松下來說。

“有爸爸在，誰敢呀。”許歆雨回答說。

“對了，明天在老宅舉辦陸離和你哥的升學宴，雖然說你哥就考了個二本，不過他確實努力了，陸離那孩子爭氣，考上b大了，秦家，陸家還有我們家都要去哈。”許父差點忘了正事。

許歆雨點了點頭，拖著疲累的身體回了臥室，沒有任何精力再回應任何事了，她真的好累啊，好累啊。

哭著哭著睡著了。

陸楠驍回到家剛把房門關上，看到秦昊燃在他房間打游戲。

秦昊燃永遠記得那天，他穿了件深黑色的短袖，灰色長褲。

上身看不出來，但陸楠驍褲子的顏色有幾塊明顯深了些，加上他頭發有些濕潤，秦昊燃立刻問：“外頭下雨了？我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啊。”

陸楠驍瞥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別提了，自從知道你哥考到了b大，”秦昊燃嘆息，“我爹天天逼我學習。”

“活該。”陸楠驍嗤了聲。

今晚他是收留自己的恩人，秦昊燃沒跟他計較：“你上哪去了？我等你打游戲等了半天。”說著，他看了眼時間：“我靠，這他媽都十點了。”

“沒去哪，這不回來了。”陸楠驍也沒去洗澡，坐到了游戲機前的地毯上，往他的方向扔了個游戲手柄，“還打不打？”

秦昊燃立刻起身：“打。“

兩人邊打游戲邊聊著天。

秦昊燃：“你這么晚回來，是不是去約會了？”

陸楠驍：“你哪來那么多廢話？”

“唉，”秦昊燃習慣了陸楠驍的態度，繼續說，“你說你，你只是不想學，一學起來撿起來很快，你倆的b大也就快了，而我，是學不進去啊，也不知道唯亭想上什么大學。”

陸楠驍沒吭聲。

秦昊燃繼續碎碎念。

過了不知多久。

秦昊燃發現，游戲界面上，陸楠驍所操控的人物忽地定在那一動不動。他打游戲從沒贏過陸楠驍，只當是他卡了，趁機瘋狂開大。

把他打死之后，秦昊燃才看向他，假惺惺地冒出了句：“你是卡了還是怎么，怎么這么菜一一”

話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處。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秦昊燃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楠驍正低著頭，沉默地看著手上的游戲手柄，卻又不像是在看這個東西。他似乎走了神，身子微微下彎，看上去又顯得緊繃。

像個靜止的畫面。

又像是條快崩到極限的弓弦。

秦昊燃從幼兒園開始認識他。

從認識的第一面起，陸楠驍就一直是一副輕世傲物的模樣。他眼高于頂，過得旁若無人，不在意任何人，也看不上任何東西。

可那一瞬間。

秦昊燃有一種錯覺。

他的傲骨好像沒了。

那晚，秦昊燃知道了陸楠驍和許歆雨之間的事，也告知了許唯亭，兩人沒對此評論什么，可能真的不可能吧。

第五天，一早，大家一起出發去了老宅，許唯亭沒和許歆雨搭一句話，從心里是不理解的。

陸家還先到了，陸楠驍和秦昊燃在樓上打起了游戲，許言勛和許唯亭一到了就上去找他們了。

許歆雨還在想什么借口脫身，一來爺爺就拉著她在院子里澆花，給她介紹花的名字，她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一直看手表。

趁爺爺剪花的時候，說上廁所，去到了樓上，想了好一會才敲了敲門，除了陸楠驍，其他人被開門聲轉頭。

“姐，我想出去，待會爸爸問起你能幫我打個掩護嗎？”許歆雨開口說。

“你要去哪？”許唯亭問道。

“有點事。”許歆雨說。

“你自己跟爸爸說吧。”許唯亭沒心情打什么掩護。

“你不會要去找莊嚴吧。”秦昊燃隨便一猜。

“嗯。”許歆雨只能點了點頭。

房間里沉默的只能聽見陸楠驍手柄的聲音。

許言勛嘆了口氣說：“開席之前回來，爸爸問起我就說你去買東西了。”

許歆雨點了點頭，立馬從后門跑了出去，手機都忘了樓下花園，小區門口就打了輛車，出租車上她的手捏緊包里的水果刀。

到郊外廢品廠的時候是段秀英出來接的她。

“你不是和陸叔在一起了嗎？”許歆雨說。

“早分了，那就是個薄情的男子，不舍得花那點錢，哪有我們曉曉大方，你真的搞到了五十萬？”段秀英有點懷疑說。

許歆雨鎮定的拿出了一張卡說：“沒搞到我也不敢來啊。”

“曉曉就是厲害哈。”段秀英半信半疑，帶她到了一間屋子停在門口說，“你大伯在里面等你。”

許歆雨沒有立馬進去，做了幾分鐘心理準備開門走了進去。

許歆雨剛離開老宅沒有多久，莊嚴就來找許歆雨，他一早打聽到莊啟確實回來了，回來有兩個月了，下意識覺得昨天的她很不對勁，給許歆雨發消息打電話不接不回，路上來的時候越來越有強烈的不安感。

因為院里熱鬧的氣氛大家沒有注意莊嚴來了，弟弟到處找許歆雨，看見在門口晃悠的莊嚴，跑出去開門。

“你姐呢？”莊嚴著急的說。

弟弟用手比：（找不到姐姐）。

“莊啟回來了，你姐早知道了，她現在在哪？”莊嚴嚴肅的說。

弟弟表情慌亂，聯想著姐姐前兩天囑咐她的情形，加上今早一直看表的她，拿出在院里找到的手機：（我真的沒找到。）

陸楠驍是先看到莊嚴的，他怎么在這？

秦昊燃順著陸楠驍發呆的視線看過去，拉著許唯亭走了過去。

“莊嚴？你怎么這，許歆雨不是去找你了嗎？”秦昊燃對他極不友好。

“她找我？”莊嚴疑惑的說。

陸楠驍跟在后面總算覺得不對說：“十分鐘前，她說她去找你了。”

莊嚴拿過許歆雨的手機，不停的試密碼，再試到第三個的時候解開了，慌亂的到處看，最后看到短信的時候，整個人呆滯了。

“怎么了？”陸楠驍不安的問。

“完了，她一個人去找莊啟了。”莊嚴對弟弟說。

弟弟慌亂的比著手勢，掉下了眼淚，莊嚴什么也沒有說，轉頭往門口走去。

“到底怎么了？”陸楠驍怒火起來了。

弟弟發現用手比他們看不懂，跪了下去斷斷續續說：“姐…去找…莊啟了，有危險…救救她。”

陸楠驍立馬沖了出去，還好，莊嚴剛攔著車，兩個人上了同一輛車。

車上，陸楠驍才開始詢問說“發生什么事了？莊啟誰啊？”

莊嚴不知道怎么開口，把手機遞給他，陸楠驍接過手機低頭看到那兩條短信。

——昨晚的一條：明天上午十點，城郊廢品收購廠見。

——今天八點半：十點，曉曉穿漂亮點，大伯母在門口接你，五十萬，一分不少。

陸楠驍想到昨晚的對話，開始覺得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聽到旁邊的莊嚴開口說：“前段時間她情緒不好找我就是因為莊啟，昨天她來陽明，說了一大堆仿佛告別的話，晚上我覺得不對勁，今天一早，鄰居說前兩天看到了莊啟，我聯想起來給她發消息打電話不接，就知道不對了。”

“莊啟誰啊？”陸楠驍問。

“我大伯，很多事情我不好講，我只能說曉曉恨大伯，恨到了很想讓他死的地步。”莊嚴說完開始祈禱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房間里，莊啟已然知道這卡根本沒錢，憤怒的捏著許歆雨的脖子，敢騙他，活膩了。

許歆雨呼吸不上來，捏著手里的刀，莊啟卻突然放開她，開始扯她的衣服，突然朝手臂刺過去。

莊啟恍然大悟，捂著手上的傷口，原來是來要他命的，果然有勇氣，那就舊賬新賬一起算。

許歆雨終究抵不過莊啟，還是沒喝醉的他，他去撕她的內衣，她想抬腿踢他，發現跟他媽壓了座山似的，根本動不了。

她想咬舌頭，莊啟瞬間看出她的意圖，抬手把她的嘴扳開，他在床上尋找著，似乎想找個什么東西塞進她嘴里。

許歆雨看到那些惡臭的布料，腦子一秒就炸開了，她開始拼命掙扎，尖叫著：

“你他媽不如殺了我！”

莊啟不為所動，笑聲粗獷嘔啞，難聽到刺耳。

接著，一雙手覆上來。

時間仿佛變得很快，卻在下一秒，變得很慢。

靜止了似的，一點聲息也沒有了。

人全部消失了一樣。

連帶著身上的重量。

許歆雨眨了好幾次眼，都什么也看不清。

她這才意識到，她哭了。

擋著視線的，是眼淚。

她手抖得很厲害，就是沒力氣抬起來。

她去看門口，努力睜大眼，還是看不清，朦朧之中，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但她聽得出他的聲音。

他說：“莊啟，我要你的命。”

許歆雨還沒從床上坐起身，陸楠驍已經大步沖進來，他眼球充血，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漆黑，此刻紅的嚇人，額頭旁爆出兩條青筋，喉嚨里一直發出粗重的低吼。

她沒見過這樣的他。

“陸楠驍……”

她出聲，嗓子啞的像破鑼。

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住她幾近赤.裸的身軀，下一秒，莊啟手里的鐵棍對準他的后腦勺，猛猛一擊。

陸楠驍一拳打在墻上，支撐自己沒倒下，他甩了甩頭，視線一會虛一會實，再一次恢復清晰時，他反身，一腳蹬進莊啟肥碩的肚腩里。

那一腳用了狠力，莊啟一路后跌，一屁股坐倒了茶幾，上面的東西亂七八糟碎了一地。

有什么東西割破了他的手掌。

陸楠驍野獸一般沖上來，壓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

莊啟把東西拿出來

是許歆雨的那把刀

……

許歆雨一直覺得，那一刻世界是消了音的。

她什么也聽不見，眼前的一切變成了黑白。

然后涌入鮮紅。

艷麗到刺目。

再一朵一朵，變成火紅的花，開滿了她全部眼簾。

結束了嗎？

沒有。

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結局。

……

許歆雨幾乎是從床上滾下去的，手腳并用爬到陸楠驍身邊，她把他抱進自己的懷里，他的血立刻糊了她一身。

許歆雨不敢去碰他的傷口，她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手顫抖著撫上他冰涼的臉龐。

她想說什么，卻發現喪失了說話的功能，她張著嘴，只能凝噎，一個字也發不出。

陸楠驍抬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指根合攏，緊緊握住，他還鎖著眉。

“你沒被他欺負吧？”

許歆雨拼命搖頭。

眼淚掉在他臉上，砸出細小水花。

她使勁呼吸，喘氣，一聲又一聲，發出尖銳的換氣聲，逼自己發聲說話。

她扭過半截身子，扶著他，“我叫救護車，你等等我，我叫救護車。”

她忘了自己根本沒帶手機，抬頭看到莊啟逃走，而門口的莊嚴連忙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