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昱正在和今日宴會的主角笮融聊得正歡,他其實注意到了劉和先前和陶謙一起離開之事。王朗與他關系很好,知道王朗曾接到劉虞的書信托付,照顧劉和,對于王朗的打算也是一清二楚的。
見劉和一來,他便對笮融稍加暗示,后者也很識趣,帶著笑離開了。
“景興方才外出去了,約不多時便會回來。”趙昱說道。
劉和這段時間已然明白王朗與趙昱之間惺惺相惜,幾乎無話不談的關系,也沒把趙昱當外人,遂簡要地把自己方才與麋竺的交談和勸說陶謙的經過告訴了趙昱。
趙昱聽后陷入了深思,稍后說道:“古之游說之法,往往講究先做驚人之言。彥成勸說使君之言,以我觀之并無多大問題,只是使君終究是徐州刺史,未得朝廷詔令,貿然出兵鄰州,難免名不正言不順。”
說話間,王朗也回來了。
劉和又把事情重復了一遍。
王朗卻皺了皺眉頭,說道:“彥成答應麋子仲有些沖動了,此事背后未必有這么簡單。”
劉和聞言輕輕點頭,承認了自己的大意:“起初我還沒有覺得,只當是巧合,待到陶使君婉拒我,卻又似乎在暗示我仍可以再勸之際,我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王朗補充道:“陳漢瑜(陳珪)的秉性我略知一二,他既然不愿意托身袁術,又豈會輕易答應親近使君呢?”
“叔父的意思是,此事竟是假的?”
王朗略加思索,搖頭道:“卻也未必,下邳相空缺,下邳國為使君代為治理,陳漢瑜未必沒有親近使君之心。”
趙昱在此時補充道:“如此說來,去年張子布一事對于陳漢瑜應也是個警醒,陳漢瑜很有可能會擔心其一旦貿然掛印返回下邳,會惹得使君不喜。”
陶謙作為刺史,控制著徐州的兵權,他若真是不顧情面,像對付名士張昭張子布一般,就算是在下邳十分有影響力的陳氏,也討不了好。
王朗與趙昱三言兩語就分析出了陳珪對于陶謙的心態。
劉和說道:“如此說來,豈非沛相一開始就沒想著繼續留在沛國?”
“卻也未必……陳漢瑜性情沉穩卻不懦弱,他不愿與袁忠相爭,恐怕是因為袁忠身后有二袁為其助力,二袁雖有隙,但對于袁忠態度應是一致的……起碼在他們能夠真正控制沛國前是這樣。”王朗在東海觀天下大勢久矣,很有見地。
“也就是說,假如陶使君真的對沛國有想法,那么雙方的確可以合流。”劉和意識到了其中的可行性,可是,即便需要有一個中人作為橋梁,那為什么會是他呢?
劉和看著和他一樣陷入了沉思的趙昱,想到趙昱和陶謙此前說出的幾乎一樣的意思,又想到陶謙此前響應朱儁號召派兵相助……而在此之前,徐州兵可以說是并未出過徐州。
“我明白了!”
劉和正要分說,卻見有一人靠了過來:“方才就看到諸位在此處說的正盡興,不知所言何事,我是否有幸聽得一二?”
曹宏,與替陶謙掌管丹陽兵的曹豹同族,是陶謙的心腹。在他身后,笮融的臉上依舊帶著和善的笑容。
見到此人,王朗與趙昱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頭,幾乎沒有掩飾各自心中對此人的不滿。
蓋因此人仗著陶謙信重,雖稱不上無惡不作,卻也是劣跡斑斑,入不得兩人的眼。
而王朗更是直接回道:“我等所言,乃是安民之事,而非亂民之事。”
曹宏聽出了王朗的陰陽怪氣,臉色一黑,正要發作,卻被身后的笮融拉住了:“君等皆徐州名士也,與劉侍中探討安民之事也在情理之中……方才在下正要同兄商議部眾安置一事,兄思及此事正要同君等商議,方才帶著在下來此。若是打擾了君等商議正事,還望莫怪。”
轉頭笮融又對曹宏說道:“是在下念及部眾尚未定下去處,心中不安,都是我的過錯啊!”
言罷,雙方之間的氛圍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
而劉和則在心頭感慨——什么東漢綠茶?
他已經從笮融話中提取了關鍵信息:曹宏就是他叫來的。
不過趙昱此前與笮融談的確實不錯,他也是負責之人,竟真的當場和笮融商議起了其部眾安置之事。
反而是王朗輕咳一聲,提醒道:“此事雖有定制,然笮君非同一般,最終如何安置,還需由使君做主。”
趙昱這才不再言此事。
稍后,劉和才對王朗和趙昱說出他的思考結果——“以我之名行事,可名正言順。”
“沒錯,正是名正言順。我終究是徐州刺史,自不愿如袁紹那般自號什么車騎將軍,貽笑大方。”陶謙如是說道。
陶謙所言并非沒有道理,就如袁紹,他真正得到朝廷認可的官職其實是渤海太守,偏偏他還把渤海太守印當成肉包子送給公孫范了。袁紹勢大之時自然沒有幾個人敢置喙他自領的官職,可一旦失勢,這便是現成的討伐理由。
如果可以,陶謙當然更樂意出師有名。
而在關東,近年來最大的名莫過于討董迎天子了。
真迎了嗎?如迎。
反正大多數人都是在喊口號而已。
陶謙并未參加酸棗會盟,但這并不代表他對此沒有想法,否則他也不會專門出到朱儁麾下聽用了,只是他不愿意附翼攀鱗,去捧袁紹的臭腳。
“使君,此前屬下與劉侍中相談,見劉侍中似乎已經起了疑心……”麋竺正在向陶謙匯報道。
陶謙聽后擺了擺手,說道:“無妨,按照今日他與我說的事,就算他知道真相,怕也是巴不得與我合作呢!我此前還真小瞧了他,原以為他和他的父親一般,不識天下大亂,行事不知變通,不然當初也不會困于袁公路之手。”
“沒想到今日他與我詳談,倒是頗為通達。或許是經了南陽之事開竅了吧。”
“不過,若他當真聰穎,今日就該再來拜見我了。”
陶謙話音剛落,正有仆從前來通告——“主君,劉侍中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