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兵器庫建在后院校場的西側(cè)，一大早就有二十幾名士兵在那里操練武藝。

“公士，他們手上的兵器是什么？”小雅好奇地問。

“那是手戟，也叫月牙刃。這里的士兵只做護(hù)院之用，所以并不操練戰(zhàn)場上的長戟。”

“哦。”小雅之前也曾在伍修晏所寫的手卷中看到過，秦國的長戟遠(yuǎn)長于諸國，因此在戰(zhàn)場更能輕易地刺傷敵人。不過這手戟短悍，刃上又有尖鋒、曲鉤，用于護(hù)院倒是十分合適。

“貴女，這里就是將軍府的兵器庫。你看看是否有合心意的。”公士南將庫門打開，側(cè)身將小雅讓了進(jìn)去。

所謂的兵器庫在外面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夯土房子，可一踏進(jìn)屋，小雅卻不由得驚呼出聲。這屋子四面土墻之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長兵短器，大部分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公士，這柄矛看著好奇怪，怎么像是將獸牙捆在了木棍上？”小雅指著一柄造型奇特的長矛道。

“貴女聰慧，此矛名喚虎牙矛。刃之脊隆起，脊之兩旁微陷以通氣，呈虎牙形，因此得名。”

“公士，這里沒人，你還是喚我小雅吧，這樣你我都自在些。”小雅說完又指著墻上一柄長戟問，“這戟也能做殺敵之用？怎么還掛了羽毛？”

看小雅對那兵器一臉不屑的樣子，公士南忍不住笑道：“這是羽翎戟，尋常習(xí)武之人所用，不為殺敵，只求舞動生風(fēng)，有個(gè)氣勢。”

“世人只道女子愛美，看來男子也是一樣的。不過，小雅不喜華麗之物，公士能否為我取一柄質(zhì)樸些的劍來？”

“諾！”公士南抬手行了一禮，轉(zhuǎn)身從墻上取下了一柄青銅長劍，但遞給她時(shí)卻面有難色：“小雅，這青銅劍頗有些分量，你莫說想舞，只是單手這樣拿著，不消片刻就會手臂巨麻。不如我先給你找柄短匕試試手？”

“沒關(guān)系，臂力總是可以練出來的，你先讓我試試吧！”小雅伸手接過公士南手中的長劍，本還想學(xué)將軍平日練劍時(shí)的模樣舞上兩招，可沒想到，劍才剛到手，劍尖就重重地砸到了地上，還險(xiǎn)些刺破了自己的腳。

天啊，這劍也太重了吧！以她的力氣，就算練個(gè)七八年，把手臂練得和公士南一樣粗，也不可能成為一名劍士啊！難怪伍修晏昨日那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她，看來是早料到今日的局面了。“公士，將軍府的門客之中有多少劍士？”小雅懊喪地把劍遞還給了公士南。

公士南轉(zhuǎn)身將青銅劍重新掛到了墻上：“將軍府中劍士不下四十人，其中頂尖者約有十人。”

“那可是人人都能舞這重劍？”

“哈哈哈......”公士南聽了小雅的問題后忍不住大笑起來，“小雅，平日家主總夸你聰慧，智士冉也對你稱贊有加，怎么今日你竟問出這樣的問題？既然是劍士，自然是能舞劍的，況且這柄劍還稱不上重劍，你秦猛大叔的巨劍可有五十多斤。你再看這青銅斧，足有百斤重，但府中力士卻能將它輕易舉起，輪轉(zhuǎn)如飛，在戰(zhàn)場上叫敵人根本無法近身。”

“唉，公士就別說什么青銅斧了，除了短匕，這屋子里可還有什么輕巧點(diǎn)的兵器？”

“有倒是有。”

“什么？”

“弓。”

公士南從墻上取下一把彎弓遞給小雅：“這把弓不同于獵戶的木弓，它以干、角、筋、膠、絲、漆六種材料經(jīng)兩年制成，射得遠(yuǎn)，入木深，是將軍早些年用過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對臂力的要求極高，你恐怕也是拉不開的。”

是他用過的......小雅撫摸著手中光滑的弓臂，心中頓生歡喜之情：“這弓該怎么用？公士可否為小雅試上一試？”

“貴女請隨我來。”公士南轉(zhuǎn)身從墻角取出一只箭服帶她出庫門，來到了校場。校場上的士兵按指示將一個(gè)草編的箭靶放在了二十步開外，然后分成兩列站在校場兩側(cè)，興致勃勃地等著看公士南射箭。

小雅走到一個(gè)身量和她差不多的小兵面前，問道：“你可會射箭？”那小兵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驕傲地說道：“當(dāng)然！誰不知道咱們將軍的箭術(shù)天下無敵？他府里的士兵自然人人都會射箭。”

小雅雖知道伍修晏一向驍勇善戰(zhàn)，卻不知道他箭術(shù)超群，如今聽旁人夸獎(jiǎng)他，倒像是自己得了夸贊一般，心里喜滋滋的。

“你這小丫頭傻笑什么？公士要射箭了，還不快看著！”小虎牙剛說完，就只見公士南從身后的箭服中取出一支黑羽長箭熟練地搭在弓弦上，左手高舉與肩平，右手拉弦至滿弓，嗖的一聲，羽箭飛了出去，穩(wěn)穩(wěn)地扎在了草靶中心。整個(gè)過程一氣呵成，兩旁的士兵叫好聲不斷，弄得公士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善！伍將軍府上果真多能士。”一個(gè)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從后面走了出來，他頭戴高冠，腰佩寶劍，身著黑色虎紋紅錦緣交領(lǐng)深衣，外罩同色博袍，胸前一組四節(jié)環(huán)套玉佩做群龍相蟠狀。他走到公士南身邊，笑著打量著校場。伍修晏與一群門客則躬身立在他身后。

看這架勢，莫非這人就是——秦太子绱？！

傳聞太子绱與伍修晏一向不和，他今日怎么會到府里來？

“太子過譽(yù)了，臣倒是久聞太子府內(nèi)劍士如云、能士眾多。臣手下的這些人只是莽漢，實(shí)不敢稱能士。”伍修晏走到太子绱身邊，示意公士南退下，接著又道，“府內(nèi)校場鄙陋，太子何不移步前廳？臣已經(jīng)命人在那里備下美酒佳肴，只待與太子暢飲。”

“喝酒倒是不急。绱早就聽聞伍將軍的箭術(shù)在秦國無人能敵，因此今日特地帶了一名新收的家臣來請你賜教。”太子說完，一揚(yáng)左手，一個(gè)散發(fā)披肩、身著靛藍(lán)色粗麻布服的男子從隨行的隊(duì)伍里走了出來。他的頭低垂著，整個(gè)人看上去猶如覆了一層冰霜，散發(fā)著寒氣。

如今天下紛爭，諸國尚武，男子不會射箭會被視為恥辱，因此士大夫之間較量射藝倒是常事。只是此人衣著粗鄙，不像士族，倒像是庶民。以他的身份要與伍修晏比試，在旁人看來無疑是對伍修晏的一種折辱。

“太子之命，鄙臣敢不敬從？只請勇士示其箭術(shù)，臣必從旁提點(diǎn)。”伍修晏躬身將射箭的位置讓了出來，又命人將弓與箭服交給那藍(lán)衣男子。

“看來，伍將軍是不屑與我這家臣較量了？”太子绱笑了笑，走上前來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道：“豫狄，那就先讓伍將軍看看你是否有資格與他一比！”

“唯！”豫狄從箭服中取出一箭搭在弦上，右手極輕巧地拉出一個(gè)滿弓，下一瞬，小雅就聽到了一聲箭羽破空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