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聲遠遠傳開,距離最近的馬克醫生眼睛動了動,像關節銹住的木偶一樣僵硬地轉身,偏了偏頭,呆滯的眼睛里泛起幾分異樣的神彩。
隨后,他像一截木頭一樣慢慢靠過去。
很慢,步履蹣跚。
與此同時,幾十米外一個高瘦的警衛摘下帽子摔在地上,邁開大長腿飛一樣沖過去:“讓開,都讓開,我是醫生!”
“醫生?不是警衛嗎?”朱一鳴詫異地問。
歐揚哪有心情說這些,拉著朱一鳴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朱一鳴的臉色也變了,可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晚了。”
歐揚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后也茫然了。
是啊,如果醫護都被感染,經過一個下午的接觸,機場里的旅客又怎么能幸免?
老米缺物資么?機場里都堆成山了!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歐揚不是陰謀論的信奉者,但米軍的做法讓他沒法不懷疑。
警衛一個跪滑停在地中海身邊,身手利落得令人咋舌。
他單膝跪地,先翻眼皮再探鼻息,很專業的樣子。
歐揚忍不住說:“這邊是不是懂急救的都叫醫生?”
“啊?”朱一鳴一呆,“你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
“長么?還好吧?”歐揚說。
這時警衛按住地中海的脖子,陡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吼:“頸動脈破裂,失血性休克,快給我止血帶!”
啥米玩意?
歐揚一口唾沫嗆進嗓子眼,差點當場逝世;朱一鳴風中凌亂,驚詫的眼睛瞪得溜圓。
明明只是暈倒,一滴血都沒見,怎么就成動脈破裂了?
這是什么醫生?二把刀也不至于這么外行吧?
其他人也意識到不對,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警衛,氣氛忽然變得十分詭異。
警衛猶不自知,他拼命掐住地中海的脖子,后者的臉迅速憋成了豬肝色。
“放手,放手!”女伴拼命撕扯,一把在瘦警衛臉上抓出三道血痕。
瘦警衛掄圓了大巴掌,啪地一聲將女伴打倒在地,女伴臉上立即浮現五個指印。
一個匆匆趕來的胖警衛目睹這一幕,整個人都呆住了:“放手,托米,你想掐死他嗎?快放手!”
“我在救他!”瘦警衛我行我素,“快給我止血帶!”
胖警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放開!”
瘦警衛充耳不聞,解開腰帶套在地中海的脖子上,猛然用力死死拉緊。
致命的窒息令昏迷的地中海恢復了意識,他死命掙扎卻無濟于事,雙眼上翻泛白。
胖警衛怒了:“最后一次警告,放開他!”
“我在救他!”瘦子面目猙獰,地中海的掙扎漸漸無力。
胖警衛忍無可忍,一拳砸在瘦警衛的太陽穴上,后者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勒緊的腰帶松開了,地中海像獲救的溺水者般猛吸一口氣,佝僂著身體,捂住脖子劇烈地咳嗽。
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深深刻入皮肉。
短暫的插曲告一段落,胖警衛收獲了地中海和女伴由衷的感謝,以及其他人敬佩的目光。
片刻后,幾個佩槍的防護服趕到,拖走了昏迷的瘦警衛,并將他送進塑料帳篷。
直到最后,歐揚也沒搞清楚瘦警衛到底發什么瘋。
“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朱一鳴隨口猜測。
“不像。”張大哥搖搖頭,“這人精神狀態不太對,看著像是葉子吸多了。”
“葉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歐揚仔細回想瘦警衛的相貌,臉色確實有點不正常。
東大是全球禁毒力度最高的地方,歐揚從沒接觸過癮君子,更沒見過葉子長什么樣,壓根兒找不到對比的目標。
米粒堅就不一樣了,這地方是全球最大的葉子消費市場,某些城市的街頭,到處都是行尸走肉般的重度成癮者,甚至還有官方開辦的注射中心。
當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歐揚的三觀碎了一地。
老米的精神狀態也太超前了吧,這玩意也能合法化?
對此,歐揚唯一想說的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反正他自己、他身邊的親朋好友和所有社會關系,沒有一個能跟葉子扯上關系。
“得了得了,他愛吸嘛吸嘛,我奏想問問,啥時候給飯吃,前胸貼后背了都!”胡大揉揉一個勁鬧騰的肚子,“這要是擱老家,子弟兵早把紅燒肉燉上了,我弄碗米飯澆上肉湯,再挾幾塊油汪汪滴五花三層,嘿,那叫入口即化,那叫一個香!”
聽他繪聲繪色地這么一講,本來不餓的也覺得餓了。
張大哥氣不打一處來:“哎哎哎,你差不多行了,本來就沒吃的,你還擱那兒小嘴巴巴地說個沒完,嫌大伙都不餓是不?”
“就是,你這張嘴啊,什么時候能有個譜!”郭大媽也忍不住指責。
面對大伙的指責,胡大叔一陣訕笑:“內什么,我不也是餓的么?”
郭大媽目光兇悍:“那你就能一個勁提好吃的?”
“我跟大伙不一樣。”胡大叔說,“肚里頭一缺食兒,這手就一個勁哆嗦。”
歐揚心說這是病啊,趕緊打了個圓場:“要不我問問去!”
“別折騰了。”張大哥說,“該給的時候就給了,不到時候,問了也是白問。”
何倩倩聞言在包里翻了翻:“我這兒還有幾顆糖……”
大伙一看,好么,口香糖、棒棒糖、巧克力,種類還挺全。
胡大叔連聲道謝,取了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歐揚分到一塊口香糖,心說甭管是什么,有吃的就比沒有強,剛送進嘴里,就聽到旁邊傳來怪異的尖叫:“滾開,滾開!”
大伙不約而同地看過去,立馬就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只見一個胸前長滿護心毛的大漢,像個小姑娘一樣夾著嗓子,崩潰地大聲控訴一個不知所措的文弱青年,說文弱男要對他用強什么什么的。
四周的旅客差點驚掉下巴,胡大叔驚嘆:“這身板,都快攆上狗熊了,他不用強,那小伙就得燒高香,還小伙強了他?”
一群老米也看不下去了,紛紛站出來指責胸毛男。
雖然這里是有一百多個性別的奇葩土地,但絕大多數老米只是普通人,并沒有那么詭異的精神狀態。
然而令人意外的情況又出現了,面對指責的胸毛男居然承受不住壓力,捂著臉蹲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來。
歐揚眼花耳鳴頭皮發麻,還真把自己當小姑娘了?這特么又是哪兒跑出來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