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們,本次論壇即將開始,請各位盡快落座……”
會場開始一陣騷動,本來閑聊的人們開始各自歸位,期間也有不少路過打招呼的。這時候我才反應過來,在會前我竟然高冷的沒有理任何人,只坐在座位上,眼睛盯著那本會議議程看了將近半小時,而且一個字都沒讀明白……
我朝左邊看了一眼,發現嘉賓席并沒有她,于是開始扭頭向后尋找……
這一舉動引起旁邊一位業內朋友的好奇:“杜總,還有人沒到嗎?”
“哦,沒有,沒有,剛才碰到個朋友……”
這次會議上,我需要對公司正在進行的項目做一個簡單匯報,主辦方給了我十五分鐘的時間。
當主持人報我名字,隨著大家掌聲上臺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件黃色衣服,她也正驚訝的看著我。在我發言的過程中,她一直緊盯著我,直到結束……
中場休息的時候,在茶歇間碰見幾個業內的同行寒暄,嘴雖然在話題上,但我的眼神一直在環顧四周,她就一直站在我右邊兩三米遠的地方,來回走動著,并且一直盯著我看。
我假裝沒有看到她,繼續跟那些人瞎扯著,隨意應和著,說著一些完全不是我大腦傳達出來的內容。此時我感覺心臟都要飛出來了,一會她過來了,我應該說什么?從分別到現在有24年了吧,在我心中,她仍然是那個十幾歲的帶著奶香的小姑娘,一頭不算黑且帶著幾絲白的齊肩短發,胖嘟嘟的小臉上掛著春天般的微笑,永遠穿著一件黃色的帽衫,雙手總是放在肚子前面的兜中,見到我的時候總是用那有勁的小拳頭在我左肩錘上一下,要么就是在背后用力的拍我肩膀。
那,確實是她,雖然她離我還有些距離,但那個熟悉的味道再次通過鼻腔傳到了胸腔,使心臟瘋狂且貪婪的呼吸著,以至于我在聊天的時聲帶幾分顫抖,不得不假裝咳嗽或是喝水來掩蓋那跑調的聲音。
大概十幾分鐘后,那幾個人終于走開了,我馬上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她盯著我,然后猶豫且遲緩的走了過來……
此時我感覺胸腔中像是有一臺奔放的發動機,好似馬上就要跳出來了,而她走的每一步,都想再給這個發動機猛踩一腳油門,讓它更不安分了。從喉嚨到整個口腔,被這臺發動機的燥熱燒的干巴巴的,聲帶都被黏在了一起,十分難受,我想喝點東西,但我的手也被這發動機帶動的顫抖不止。我盡量克制,但杯中的咖啡卻出賣了我,它們正一點點逃離這個抖動的杯子,逃離那臺隨時要爆炸的發動機……
她最終還是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問:“杜博士……”
“……圓圓……”,此時我不得不張大了鼻孔,貪婪的呼吸著,好讓更多的空氣進到胸腔來冷卻這臺發動機,大腦一片空白,我再也不是那個站在臺上侃侃而談的杜洛飛,從我看到她到現在,有十幾分鐘吧——不對,或許是更長時間,我竟然一句打招呼的話都沒想出來,只能從喉嚨里硬擠出兩個字。
瞬間,我看見她晶瑩的小珠子已經在眼眶里打轉了,鼻頭紅紅的,就站在離我二十公分的地方,楚楚可憐又不知所措的樣子,惹得我鼻子也酸酸的,但我控制住那些液體沒有進一步的滲漏。
“你這些年你……”他說了一半,也不知道是被眼淚噎了回去,還是什么原因,她趕緊用手掌輕輕沾了兩下眼睛,“好久不見……這茶有點嗆……”她在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波瀾。
“杜總啊,真的好久不見了”就這么不合時宜的,或者又說是非常正好的,那個胖子波濤走了過來打斷了我倆的尷尬。
“那杜博士您先忙……”她告別后打算離開。
“下會后我們再聊?!蔽艺娴呐略俅问チ怂?,但現在我倆的狀況確實非常尷尬。
她點點頭離開了。
初二期末開始放榜了,我整個人都懵了,我的成績不出意外,但她的成績太意外了!
我全校290,她245,我是該高興呢,還是應該傷感呢?我想當時我的一切心情就只剩下意外了吧!雖然當時還沒公布分班的結果,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兩個應該就在同一個班。那個暑假,我一直在思考一些問題,她是為什么會考的這么差?也放棄了嗎?老師不會給她重新補考的機會吧?四十五名,這個差距還是聽懸殊的,到底會不會分到一個班?會的,肯定會的!但應該不會被分到一桌吧?肯定不會的,按這個成績排名的話,我應該勉強能進37,但是萬一她還留在36呢?差四十多名,還是有點懸念的……
那個暑假我就是在忐忑,抑或和一些不安中倉皇度過的……
直到開學那一刻,塵埃落定,我37,她37,我們班主任變成了36班班主任,但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她們班主任現在是我們班主任,邱老師,教語文的。
歐耶!
記得分班后第一次在走廊碰見尚老師,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好險”。
然后我回答“是啊,好險……”。
其實我知道,她說的那個“好險”和我說的“好險”并不是一個意思。
但好事就是,我們兩個在一個班了??!
“你……”開學第一天我迫不及待的走到她座位前,有很多話想問她。
“考砸了,沒發揮好!”她冷冷的說,都沒正眼看我。
當時心里很失落,想了一萬種可能,沒想到她真的就是沒考好。于是我“哦”了一聲轉頭準備離開。
“我會追回去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然后我回頭,她正冷冷地盯著我。
但我內心一陣燥熱,這次我真的讀懂了她的意思。聯想到考試前一天她去班級找我,問問現在的分數,以及冷冷的走開,就她的水平,六百五以下還是能控得住的!所以——這次她就是找我來的!絕對是!
我的斗志瞬間被點燃:“我也會!”
初三第一次月考,她第11名,我255;第二次月考,她11名,我199;第三次月考,她11名,我135。
那天我找到她,打趣道“你倒是走啊,別等我”
她只是憋著笑,嚴肅的回了我一句“滾!”
第四次月考她第10名,我188;十五天后期末開始,她全校第9,全班第一,語文全校第一,我全校125,全班第十五,但是我數學回歸滿分,物理化學滿分。
第二學期一開學,我找到班主任:“老師,我想跟張園做同桌。”
“你怎么想的?”
“邱老師,我英語和語文不行,我想向她學習?!?
“你倆小學同學?”邱老師問。我點點頭,她繼續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啥呢?!?
“我……”
“得,得,得!月考進前五,你隨便選同桌?!?
“???”我有些意外,但也有些興奮“??!前十行不?”
“去,去,去!別跟我討價還價,出去吧!”說完就輕輕踢了我一腳,示意我趕緊滾。
臨出門,我還想再爭取一下:“前六……”
“啪”一個粉筆頭飛了過來……
上過初三的小朋友們應該都了解,我們那個時候,到了初三下學期就沒有新知識了,都是復習內容,下半年有4次月考,幾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試卷,每周都有小測。其實就初三上學期這點東西,我絕對有把握進前五。
但是,就麻煩在這個“但是”上,我現在的成績,有些“虛胖”,之前考試的都是現學的內容,還能應付的了。初三下學期的是把整個初中所有的內容復議一遍,第一個月小測大概率就是初一的內容,我在整個初一初二階段,完全是空白的,理科這部分還湊合,語文、英語和政治簡直是就是噩夢,全都是要背誦的東西,按這種狀態,別說前五了,前十五都保不住。
“那個,把你初一的筆記借我看看……”我想最后還是找她幫忙的,這樣效率會高點,但不等我把話說完,一摞作業本已經推到我面前。
“哎?你跟邱老師打的什么賭?”她好奇的問我。
“?。俊蔽液芤苫螅趺粗肋@事。
“邱老師跟我說的,讓我把初一的筆記準備好,有人跟她打賭,會用得到,我想就是你。”
“???”邱老師為啥跟她說這事?
“啊什么呀,說說,你跟她賭什么?”
“成績,前五……”
“賭注呢?”
我難道要跟她說“賭注是你”嗎?
“……一個月后你就知道了,我得抓緊時間了……”
“切,夠嗆,你自己看看有多少要背的吧,就算語文和英語你能過關,政治那兩大本你也得廢!”她叼著棒棒糖靠在椅子上不屑一顧的看著我。
我平時最討厭背誦,剛把語文那一關克服了,現在又冒出個政治,這東西前后一點都沒有繼承關系,沒有一點傳承性,不像數學,初三的搞定了初一初二的就小菜一碟;也不像語文,前面的搞定了后面的有章可循;更不像物理化學,看一眼式子就知道答案。政治這東西,真把我治的服服帖忒的。
從小學到高中,我記得那四個月是我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到高中我沒這么用力過。自作孽,不可活,一次早上在樓道遇見尚老師,看我滿臉烏黑就知道,晚上又熬夜了,還沒等我說“老師好”,她丟下一句“活該”,沒透露一絲憐憫的走了,留下一臉懵逼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