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怎么這么熱……”
踏入兵仗局的大門,喧囂的工坊內(nèi)傳來騰騰的熱氣,以及錘擊金屬之聲不絕于耳。
朱厚熜剛想吐槽一下這里實在太悶熱了。
便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叩見陛下,吾皇萬歲!”
負責(zé)守衛(wèi)的北冥禁軍和路過的工匠立刻齊聲高呼起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抬槍膛線要刻七分深。”
工坊內(nèi),趙不良正用鐵鉗夾著根丈二長的鐵管,火星濺在虬結(jié)的臂膀上竟渾然不覺。
“鉛子裹三層油紙,裝藥量再加三錢。”
“咳~”
朱厚熜緩步走過去,輕咳一聲。
“你他娘的咳個啥子喲?”趙不良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快點干活,你信不信今天晚上老子不給你吃晚飯了撒!”
“嘿嘿嘿……”
朱厚熜直接被他逗樂了,旋即高聲道:“趙卿,你要當(dāng)朕的祖宗嘛?”
“…朕……陛下?!”
“啊……”
話音落下,趙不良立刻轉(zhuǎn)身望去,頓時嚇了一大跳,立刻跪下顫抖道:“…微……微臣……叩見…陛…陛下……”
“陛下萬歲。”
朱厚熜笑而不語,目光掠過堆積如山的兵器。
只見三千多支抬槍泛著冷硬的光澤,如一片鋼鐵叢林。
一旁,五六十門銅炮威風(fēng)凜凜。
其他諸如長刀、勁弩、鎧甲等各類軍備,亦是堆積如山。
“好,好,很好。”
見狀,朱厚熜難掩心中喜悅,頓時連聲道好。
自從把明州的銀礦運回來以后,這武器制造的進度果然快了很多。
他目光鎖定在趙不良身上,此人雖名為“不良”,卻身懷絕技,是這兵仗局的靈魂人物。
“賞!”
眼見皇帝突然揚手,黃錦立即捧出鎏金托盤。
“趙卿家,辛苦你們了,這些精良器械都是國之重寶,也是卿等心血所凝,朕必不會虧待。”
言罷,朱厚熜親手扶起行大禮的趙不良。
“陛下……”
眼見皇帝如此親和,趙不良雙眼泛紅,熱淚盈眶道:“陛下您言重了,這是微臣分內(nèi)之事。”
“今夜晚宴,朕與卿等一醉方休。”
趙不良突遭此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不禁有些局促。
當(dāng)下趕忙婉拒道:“陛下…微臣等都是凡夫俗子,豈敢……”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聽朕安排。”
眼見皇帝這么熱忱,趙不良也不好意思再推卻下去。
……
離開兵仗局后,朱厚熜直徑朝著清寧宮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皇嫂的住處。
說起來,他已經(jīng)有大半年沒有見過這位嫂子了。
“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陛下。”
這時,小德子跑過來報告:“我可找到您了。”
黃錦一把拉住他,皺著眉頭問道:“什么事?”
“說。”
“回陛下,弗朗機人使者已經(jīng)到了,此刻正在奉天殿外候著,楊閣老和諸位大臣也都等著您呢。”
“你去告訴他們,陛下有急事處理,一會兒就到。”
“是。”
“大伴,你也跟去看看。”朱厚熜看著黃錦,沉聲說道。
待到黃錦與小德子離去,他旋即轉(zhuǎn)身看向心腹愛將陸炳。
這位錦衣衛(wèi)指揮使。
冷峻的面容下隱匿著一顆赤膽忠心。
“京營是拱衛(wèi)京城的重盾,裝備不可輕慢。”
“明日立刻遣人將一千余支抬槍送至京營,交付周尚文。”
“其余的,先拿出一部分過來裝備北冥軍。”
“遵命。”陸炳抱拳應(yīng)道。
朱厚熜微微頷首,繼而又道:“另有一千余支抬槍拿去給李直吧。”
“大哥,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哦,什么事?”
“去年末時,李直已將其家眷老小全都安置在京城,說是唯有家人居住在京城,他方可安心戍邊。”
朱厚熜略微一怔。
這豈不是將家人送來給自己作人質(zhì)么?
“他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吧……”
……
君臣幾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清寧宮。
“我在外面等您。”
言罷,也不管皇帝同意沒同意,陸炳就自覺走到門口站崗。
十六歲的天子在南巡歸來的第n天后,就迫不及待地來見他的皇嫂。
“臣妾給陛下請安。”
“都是一家人,何須多禮。”
朱厚熜將她攙扶起來。
夏皇后福身時,鬢邊的素銀簪子掠過朱厚熜的手背。
他看見她腰間系著先帝賜的碧玉鈴鐺。
“江南女兒都愛簪這個,朕瞧著倒不及皇嫂的萬分之一。”
話音落下,朱厚熜從懷中取出錦盒,盒子里是一顆明珠,散發(fā)著淡青色光暈。
旋即貼近她耳畔,低聲說著:
“路過揚州運河,見兩岸千燈倒影,我倒是莫名幻想起皇嫂生辰時要放的花燈了。”
說著,朱厚熜忽然握住她欲縮回的手。
他忽然想起去年初見時,這位長他十歲的皇嫂也是這樣在靈前散著發(fā),素白孝衣下隱約透出海棠紅抹胸的邊角。
“陛下……”
夏皇后話音未落,朱厚熜已抽走她發(fā)間舊簪。
“別動。”朱厚熜將新簪斜斜插入鴉鬢,指節(jié)若有似無擦過她發(fā)燙的耳后。
然后。
他背起南巡時學(xué)的艷詞:“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呼吸間。
盡是夏皇后衣領(lǐng)間透出的蘇合香,混著她頸間薄汗,釀成某種令人眩暈的甜膩。
夏皇后忽然踉蹌后退,繡鞋踢翻了旁邊的銅鏡,驚醒了暖閣里發(fā)酵的情愫。
她望著銅鏡里重疊的身影,恍惚看見先帝的靈位在博古架上投下陰影。
“陛下該去給兩宮太后請安了…”她嗓音發(fā)顫,手指死死扣住妝臺邊沿。
“皇嫂,此時正值晌午…請哪門子的安啊?”
朱厚熜盯著她鎖骨處隨呼吸起伏的珍珠項鏈,喉結(jié)滾動……
最終只是拾起地上的素銀簪:“這舊物,朕替皇嫂收著。”
言罷,他轉(zhuǎn)身離開。
朱厚熜離開后,夏皇后跌坐在織金軟墊上,新簪的明珠垂珠仍在晃動,就如同此刻她小鹿亂撞的心一樣。
……
清寧宮外面。
“大哥……”
“你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眼見皇帝進去不到六分鐘就出來了,陸炳一臉懵逼。
“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