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剛剛說完,陸炳頓時火冒金星。
這些有眼無珠的家伙……居然連皇帝的手諭都不認賬?!
這是赤裸裸的無視啊!
這讓我大明的皇威何在?!
看來,大哥的權威還是不夠大。
……
見狀,陸炳的手下瞬間拔出腰間寒光閃閃的繡春刀,與涌過來的守城士兵形成對峙之勢。
“保護太后娘娘!”
陸炳緊握住手中的繡春刀,眼眸如同寒星一般直直地盯著那人:
“叫你的人都把刀給我放下來。”
“不然我會讓你看到自己的腦漿!”
聞言,那人不僅毫無懼色,反而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旋即,他伸出手指,指向陸炳身后的馬車,大聲嘲笑道:
“哼,馬車里究竟是哪家的藝妓啊?竟敢冒充太后娘娘在此招搖過市!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能有多少個九族!”
話音剛落,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閃電般掠過。
數秒后,便聽到“鐺”的一聲輕響,原本握在陸炳手中的繡春刀竟然已經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剎那間,那家伙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雙眼急速收縮,臉上充滿了驚愕神色。
他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一座大山壓住一般,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放開我!不然……”
此人拼命想要掙扎起身,但任憑如何用力,雙手卻始終死死地撐在地上,沉重得無法挪動半分。
一把刀鞘而已……
真有這么大的力氣???
這是一個正常人所能夠擁有的嗎?!
他雙目圓瞪,突然咆哮起來:“你這個該死的家伙,難道就不怕被株連九族嗎?!”
陸炳手臂一揮,手中的刀鞘便徑直朝著對方的臉頰狠狠抽打過去。
“砰——”
只聽見一聲脆響,那個家伙便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狠狠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城門上,頓時慘叫出聲。
“哼!少在這里動不動就喊著要誅滅他人九族,你以為你有這樣的資格嗎?”
“像你這種不可救藥之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夠有所改變呢?依我看啊,你還是趕緊去死吧!”陸炳滿臉不屑地說道。
話音一落,駿馬嘶鳴,繡春刀驀然出鞘。
“大人……剛才是小人有眼無珠……求大人放過小的一命!”那個家伙見狀,立刻出聲哀求道。
“我說了我會讓你看到自己的腦漿!”
噗嗤!
銀光乍現,一顆人頭驀然落地,滾燙的鮮血濺滿了墻壁……
見狀,其余士兵皆是大眼瞪小眼,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片刻后,從馬車里傳來一道極其不悅的聲音。
“究竟是何人讓你們在此攔截本宮的去路!”
“皇帝的手諭……難道你們沒有看到不成?亦或是連字都不識得?!”
蔣氏在兩名侍女攙扶下,緩緩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只見她身著一襲華麗的鳳袍,頭戴璀璨奪目的珠翠發飾,面容姣好卻因憤怒而略顯扭曲。
見狀,一眾士兵頓時嚇得臉色煞白,紛紛跪倒在地,齊聲高呼道:
“我等實在不知是太后娘娘的鸞輿駕到……懇請娘娘恕罪!”
蔣氏心中清楚得很,此次攔截自己入宮一定是內閣那幫老家伙搞出來的鬼把戲。
如今這紫禁城里里外外,恐怕就連皇帝所說的話也未必能比得上內閣隨意放出的一個臭屁來得管用。
據說那位與夫君同父異母的親兄明孝宗。
他在位時,每次上朝大臣們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自顧自地開起各種小會議,將堂堂一國之君晾在一旁。
雖然貴為皇帝,但是這位皇兄也只能像個毫無生氣的木偶人似的呆呆地坐在龍椅上,干瞪眼卻無可奈何……
想到此處,蔣氏不禁冷笑一聲。
你們想要攔住我的去路?!
不讓我這皇帝生母去見見自己的兒子。
那么也罷,大不了我今日就在這城門口尋一根白綾自行了斷便是!
劉蘭芝為了愛情自掛東南枝而家喻戶曉,今日我蔣氏為了兒子自掛城門口也必然會流芳千古。
順便讓天下臣民都來瞧瞧,看看你們這些所謂滿腹經綸的有識之士到底是如何逼迫當今皇帝的生母走上絕路的!
……
就在這時,陸炳不經意間用余光瞥見了內閣的馬車正飛快駛來。
他心頭一動,連忙快步走到蔣氏身旁,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蔣氏聽完之后,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小陸,調頭吧,我們回安陸去。”
“看到這些家伙就晦氣!”
聞言,陸炳心中暗自驚嘆道:“陛下與太后娘娘果然是母子連心啊。”
隨即振臂高呼一聲:“所有人聽令,立即掉轉車頭,返回安陸!”
話音一落,整個隊伍瞬間行動起來。
不遠處的楊廷和看到后,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先前皇帝因為過于激動暈倒了,如果今天不能順利將人家的老母親接進宮去,恐怕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惹出什么樣的亂子來。
想到這里,楊廷和迅速揮動手臂,示意身邊的隨從趕緊上前攔住蔣氏的車隊。
蔣氏眼見有人竟敢阻攔自己的車隊,頓時面露慍色,極為不悅地伸手掀開了車簾。
可還沒等她開口斥責,便瞧見楊廷和率領著一群朝廷大臣浩浩蕩蕩地朝這邊走來。
“興王妃殿下,您又何必如此匆忙離去呢?”楊廷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蔣氏聽到這話后,心中的怒火瞬間又升騰起三分來。
冷哼一聲后,便果斷地從馬車上移步而下,徑直朝著楊廷和走去。
兩人面對面而立,目光交匯之處仿佛有火花四濺開來。
片刻后,蔣氏率先開口說道:“楊閣老,久仰大名啊,我在安陸可早早就聽過您的大名了。”
“這天下人都說您是我大明朝不可多得的賢臣、忠臣、良臣吶......”
弦外之音就是整個大明朝就只有你楊廷和一人能稱得上賢臣忠良嗎?!
楊廷和自然也不是愚鈍之人,他即刻便聽出了蔣氏話語中的挖苦與諷刺。
但是,卻仍舊面色沉穩如泰山,絲毫不見慌亂之色。
旋即微微一笑,謙遜有禮地回應道:“興獻王妃謬贊了,身為臣子,為國盡忠本就是老臣的分內之責罷了。”
盡管楊廷和之前勉強同意讓蔣氏入宮,但他可絕對不會輕易就讓此事進展得如此順遂。
故而,他時刻都在尋找著能夠敲打蔣氏一番的契機。
蔣氏在心底冷冷一笑,隨后便迫不及待地單刀直入問道:“楊閣老,我兒子呢!”
“陛下他……”
楊廷和剛要開口回答,豈料蔣氏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立馬打斷并繼續追問道:“楊閣老!我兒子是不是這大明朝的皇帝!”
楊廷和依舊皮笑肉不笑:“陛下自然是天子。”
蔣氏沒有點頭,直直地看著他,略微擠出一抹痛苦神色:“既然……我兒子是皇帝,那么他們為何攔著我!”
話音一落。
蔣氏抬起手來,狠狠地朝著那些守城士兵以及那個已經倒在血泊里的家伙一指,滿臉憤怒地質問道:
“方才就是他們想要將我拿下!難不成這便是所謂的天家威嚴?!”
“這般行徑,簡直是視我大明皇室如無物!”
面對蔣氏連珠炮似的發問,楊廷和等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快要炸開一般,一陣陣地發疼。
無奈之下,他只好招手喚來了守城的副把總,然后板著臉孔,聲色俱厲地高聲喝問道:
“究竟是誰給你們下的命令,竟敢攔截興獻王妃的車隊,難道你們一個個全都瞎了眼么?!”
那個副把總見到楊廷和動怒,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支支吾吾回應道:“回…回閣老的話.....是方把總讓我們攔的......”
聽到這話,蔣氏不禁發出一聲冷哼,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在她看來,這些人分明就是在推卸責任,出了事便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一個已經死去之人的身上,當真是無恥之極!
“王妃殿下,既然罪魁禍首已經伏誅了,那您是否可以消.....”
眼見蔣氏沉默不語,楊廷和開口勸慰,但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凌厲的聲音打斷。
“那他們呢!難道一個個都是睜眼瞎嗎!”
蔣氏突然抬起手,指著那些守門士兵,大聲呵斥道。
“這份皇帝的手諭,想必你們都應該很清楚吧?”
“來人啊!把這些有眼無珠的家伙統統給我拖下去,每人重責一百棍!”
見狀,楊廷和趕緊招手叫人來,將那些被蔣氏指著的倒霉蛋強行拖拽到一旁,噼里啪啦地痛扁了一頓。
看到蔣氏臉色陰沉得嚇人,楊廷和猶豫再三,正準備開口安慰幾句。
蔣氏卻驀然開口,語氣冰冷地說道:“楊閣老……我聽說你們妄圖把我的兒子拿去送給他人當作兒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猶如一道晴天霹靂,驚得楊廷和渾身一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只見蔣氏雙目噴火,死死地盯著楊廷和,繼續質問道:“我懷胎十月,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的親生骨肉......”
“你們這些朝堂老臣背著我擅自作主,要將他送去給別人當兒子!你們可有詢問過我的意見!”
“陛下乃是小宗入繼大宗,過繼給孝宗皇帝那自然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半晌后,楊廷和緊咬牙關,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話音剛落。
對面之人已是柳眉倒豎,怒聲喝道:“楊閣老!我今日倒是想要請教一下,究竟何為小宗?”
說罷,她先是冷冷地瞥了梁儲一眼,接著又轉頭看向蔣冕……
最后凌厲的目光定格在了楊廷和身上,繼續高聲說道:
“大行皇帝的遺詔可是明明白白寫得清楚,我兒乃是以興獻王世子身份繼承皇位的!”
“不管是孝宗皇帝也好,大行皇帝也罷,這二位先帝可曾有過半分要將我兒過繼至其名下之意!”
“他們未曾對我兒有過一絲一毫的養育之恩,我兒自始至終都是由我自己含辛茹苦一手撫養長大的!”
“這些皆是無可爭辯的事實!若諸位對此心存疑慮,不妨前去詢問兩位先帝本人!”
言及于此,她深吸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還有啊,想當初我兒在安陸之時,本本分分地替王爺盡孝守喪,日子過得也算安穩平靜……”
“誰能料到,就因為你們這一紙詔書,便生生要讓他不遠千里趕來京城繼承大統。”
“在此過程當中,你們可曾設身處地地考慮過我母子二人的切身感受?”
“現在你們百般地刁難我母子二人……你們到底意欲何為啊!”
話音一落,楊廷和等人皆是渾身一顫,仿佛被人當面戳穿了心中那見不得光的秘密一般。
一個皇帝已經讓他們感到焦頭爛額了。
誰曾想,如今又來了個絲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的“太后”。
難道這天真的要變了嗎?!
若是當初撰寫詔書之時,能夠再謹慎一些,仔細核對每一個細節,或許今日之事便不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罷了罷了,人都來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王妃殿下請。”思索片刻后,楊廷和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蔣氏靜靜地看著他,剛才她說出來的那番話可不是在道德綁架。
如今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不是她母子,恰恰正是這些朝廷忠良造成的。
我兒子莫名其妙地變成皇帝繼承人,你們問過我一句話了嗎!
現在的局面是我這個婦道人家不知輕重,還是你們這些忠臣逼著我認錯?
你們造成的問題,自己不去解決,還想讓我母子捏著鼻子認?!
自古以來,君臣有別。
君為尊,臣為卑……
這一等級制度早已深入人心,成為不可逾越的鴻溝。
如今我的兒子貴為皇帝,若是他向你們這些臣子低頭認錯,那日后又如何能夠樹立起帝王的威嚴?
如何能夠掌控朝堂、號令天下呢?
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
“我不去!”蔣氏神色淡然地說道。
言罷,她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