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若聲一臉疲憊，看著王氏的眼神充滿了怨氣。

“這不是沒事嗎，孩子發燒了自有你這個當母親的照料，本侯又不是大夫，非要我來做什么？”

陸若聲的抱怨讓陸錦禾的心涼了半截，上一世她過得這么慘，這個父親沒少出力。

他對她的不管不顧，不聞不問，甚至最后嫁去中州做吳舟禮的繼室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滿心滿眼只有自己跟權力。

重生一世，陸錦禾早不對這個父親抱有期望，可聽到他說這話又難免失望。

林氏看見昏睡不醒的兒子腿當時就軟了。

只是昌哥兒被王氏抱在懷里，她不敢放肆。

好在王氏并不想一直抱著昌哥兒，看見她來了便將昌哥兒放回床上，重新給他掖好被子。

安遠侯夫人不想在這兒吵醒昌哥兒，留下林氏照顧就出了臥房。

一行人走到廳堂，安遠侯夫人壓低了聲音怒喝：“跪下！”

這話是對陳嬤嬤說的。

跟在后面出來的陸若聲嚇得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陳嬤嬤撲通一聲跪下，匍匐在地，嘴里嚷著夫人饒命。

陸若聲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也不妨礙他沉著臉在一旁裝腔作勢。

“住口，究竟發生了什么老實道來，少說一個字本侯都得要你的狗命！”

王氏瞥了他一眼，冷聲道：“四少爺燒了一整晚，你后半夜才來通知我，之前都干什么去了？李府醫說四少爺受了驚嚇，今日四少爺都去了哪里，可有見什么人？事無巨細，老實交代，要是說漏了亦或是撒謊，立即亂棍打死。”

陳嬤嬤本就貪生怕死，今晚又嚇得不輕，都不用細審，她自己就跟倒豆子一樣全交代了。

陳嬤嬤本就是陸文昌的奶娘，她從梨花小院跟過來貼身伺候陸文昌。

只是好巧不巧，今日是陳嬤嬤的生日，按照侯府的慣例，所有奴仆生日當天可放假半天，去廚房可以領到一桌席面，一壺酒、一碟肉，兩碟素菜，一碗長壽面。

陳嬤嬤第一次在侯府里過生日，不是很懂規矩。

伺候昌哥兒午睡之后，陳嬤嬤就去休息了。

她原想著小半日，又有丫鬟小廝在院子里看著出不了什么事，便也沒吩咐兩個丫鬟看著昌哥兒。

等到了晚間，陳嬤嬤去大廚房領

領了席面后見分量不少，便邀請了博雅廬里兩個進屋伺候的丫鬟一起吃了一頓。

陳嬤嬤因貪酒醉了半宿，兩個伺候的丫鬟也只是伺候四少爺梳洗完就退下了。

等陳嬤嬤半夜醉酒醒來，四少爺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

“至于四少爺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午睡之前，四少爺都沒出過博雅廬，自然沒見過什么人，午睡之后一直都是瑞霜瑞雪兩位姑娘近身伺候，老奴著實不知啊。”

王薏晩見她不似撒謊，便朝魏嬤嬤點了點頭，示意她去審兩個丫鬟。

王氏輕咳一聲后道：“即便今日是你生日。但你也逃不了因醉酒失職的罪過，按照規矩，奴才失職，輕則打二十大板，重則發賣，你本不是侯府的人，該怎么發落你還得等林姨娘定奪。”

“柳枝，去請林姨娘過來。”

林染意跟著柳枝來到廳堂，手上的帕子都被她扯爛了。

她從梨花小院里帶來的人就只有一個陳嬤嬤，陳嬤嬤不僅是昌哥兒的乳母，更是她的心腹，如今要她來發落陳嬤嬤，那跟自斷臂膀有什么區別。

林染意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很好的辦法，陳嬤嬤是她的心腹，肯定不能發賣，可二十大板打下去，陳嬤嬤她還能活嗎。

林染意撲通一聲跪下就開始流眼淚，“夫人息怒，陳嬤嬤只是一時糊涂，四少爺還小，一直都是陳嬤嬤照料的，不如就饒了她這一回，。”

安遠侯夫人被林氏哭得頭疼，她實在想不明白，里面躺著的可是她的親兒子，此次若不重罰，難保沒有下次，兒子跟下人，孰輕孰重她難道不知道嗎？

林染意哪里想得到這些，她只知道陳嬤嬤要是沒了，她在這個府上就徹底孤立無援了。

陸若聲半夜被王氏攪了興致，現在還要看她耍威風擺臉色，心里對王氏愈加不滿，一張老臉黑得徹底。

“王氏，你別太得寸進尺，不過是一個下人你就要打要殺的，你是想讓外頭的人說我安遠侯的夫人是苛待下人的毒婦嗎？”

安遠侯夫人只覺得心累，她好心好意幫林氏照顧孩子，卻成了苛待下人的毒婦。

她太累了，這些亂糟糟的事實在不想管。

“我說了，陳嬤嬤是林姨娘帶來的人，該怎么處置都聽林姨娘的，我也乏了，既然侯爺和林姨娘都在這，我就先回去了。”

“更深露重，侯爺注意身子。”

說完，安遠侯夫人頭也不回地帶著陸錦禾就走了。

魏嬤嬤審完兩個小丫頭回到廳堂，剛想說什么，夫人就走了。

她一言難盡地看了陸侯爺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子轉身跟上王氏。

回到繁林閣后，魏嬤嬤才將從兩個丫鬟嘴里問到的起因經過說出來。

“瑞霜瑞雪先前在小姐的靈犀院里伺候的，只是小姐不住靈犀院，奴婢便把她倆分去照顧四少爺，瑞雪說，四少爺是被二爺驚醒的，醒了之后見陳嬤嬤不在就跑了出去，等瑞雪找到的時候，四少爺正趴在侯爺的書房窗戶邊上。”

“奴婢聽下人說，午時侯爺在書房醉酒亂性，想來四少爺應當是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污了眼睛又受了驚嚇才突發高熱。”

安遠侯夫人單手撐著腦袋，一臉疲憊，連日來的噩夢讓她休息不好，又要打理府中瑣事，陸若聲還接二連三給他找麻煩。

安遠侯夫人心力憔悴，仿佛做了那個夢以后，她的生活便再也沒有平靜過。

“明日你找時間將此事稟報侯爺，林氏和她的一雙兒女全權交由侯爺來定奪。”

安遠侯夫人是真不打算再管了。

陸錦禾瞧出娘親的不對勁，示意魏嬤嬤先下去。

“娘這是怎么了？”

安遠侯夫人這才想起來自己女兒還在，便強打起精神安慰：“娘親沒事，禾兒乖，快回房睡覺，小孩家家的，少管大人的事。”

安遠侯夫人摸著女兒的總角有些恍惚，明明之前還是個有些跋扈的孩子，感覺一夜之間長大了。

女兒變得懂事原是好事，但早慧易夭，又希望她不要太懂事。

陸錦禾鉆到王氏的懷里撒嬌：“我才沒有多管閑事呢，我只是擔心娘親，再說了，我都八歲了，不是孩子了。”

安遠侯夫人失笑，八歲哪不是孩子呢。

“好好好，你是小大人，現在都快三更天了，小大人還不睡覺難道是想學修仙？”

“哎呀，娘親慣會取笑我……”

“哈哈哈，我的小大人怎么害羞啦。”

屋子里的歡聲笑語驚醒了屋檐下的寒鴉。

燈火搖晃之后熄滅，飄出一縷白煙，瞬間消散，窗外寂寞安寧，卻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