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松道長幾人一進入大堂之中,整個大堂可就安靜了下來,除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那幾位,就只有場中擎云和那位麻衣漢子的打斗聲。
無他,只因天松道長也好,一向穩(wěn)重的王威也罷,此二人都是一身泰山派的標(biāo)準(zhǔn)服飾,但凡常在江湖上走動之人,就沒有不認(rèn)識這身衣服的。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泰山派啊?
更有威名更勝的“五岳劍派”做支撐,除非自己的實力達(dá)到一定程度,或者干脆就是一名無知的狂妄之徒,否則,誰會輕易去招惹泰山派的人啊?
當(dāng)然了,場中同擎云動手之人,顯然就是一個特例!
“天松師叔,您看云師兄......他能夠取勝嗎?”
大堂之中所有人眼睛不眨地看著場中的比斗,很多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擎云所用的掌法,這不就是“武當(dāng)長拳”嗎?
都知道這是武當(dāng)派的入門功法,隨便一個拜入武當(dāng)派的人都會習(xí)得,就算是武當(dāng)派那些外門弟子和雜役弟子,“武當(dāng)長拳”也是必修課啊。
場中那個少年......對了——方才他自報家門了——泰山派擎云,他怎么會使用“武當(dāng)長拳”與人對敵呢?
更離譜的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武當(dāng)派入門掌法,到了此子的手中怎么變得如此的......不同凡響呢?
場中二人的交手已經(jīng)來到了一百二十個回合,打斗的速度慢慢地降了下來,一招一式眾人倒是看的更加清楚了。
原本有些“喳喳嗚嗚”的李猛,此時竟然安安靜靜地在一旁觀戰(zhàn),只是他張開的嘴,小半天都沒能合上了。
王威距離天松道長最近,他如今也是三流境界,雖然不止一次見識過擎云練這一套“武當(dāng)長拳”,可要說到與人惡戰(zhàn)還尚屬首次。
“哎,你們云師兄的功夫,師叔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他所欠缺的只是對敵經(jīng)驗而已,‘純陽無極功’果然神奇無比啊!”
“百招之內(nèi),你們云師兄勉力支持,兩百招之內(nèi),此二人平分秋色,若是能戰(zhàn)到兩百招之后,呵呵......”
天松道長的眼界還是有的,至少要比在場其他人高明了許多,當(dāng)他看到擎云開始逐漸反攻之時,才真正理解了“純陽無極功”的可怕之處。
氣息綿長,厚積薄發(fā),內(nèi)外相合,生生不息。
等到第一百八十招的時候,那位麻衣漢子就有些頂不住了,借著二人一錯身的機會,單方面一個撤步,竟然生生脫離了廝斗。
“這位小......‘武當(dāng)長拳’果然厲害,你我不如再切磋一番兵刃如何?”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擎云,又想起對方之前似乎自稱為“道爺”,就想著叫一聲“小道士”呢,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只是說話的語氣,已經(jīng)遠(yuǎn)不如一開始那般的狂傲,甚至都用上了“切磋”的字眼,這要是讓相熟之人看到了,還敢認(rèn)識這位黑道狂客嗎?
那麻衣漢子說完話,也沒等擎云做出回應(yīng)呢,直接探臂膀“倉的啷啷”,從背后拽出了一對特殊的兵器。
麻衣漢子的身材瘦長卻麻衣夸大,竟然沒人注意到,他的背后居然還藏著這樣一對家伙——“護手電光鉤”。
三尺多長四尺不到,左右手一分,雙鉤對對,三面開著刃,從斜里看利刃之上還泛著詭異的藍(lán)光。
“可惜啊可惜,你要再堅持一會兒該有多好,道爺我也能仔仔細(xì)細(xì)地體會一番‘武當(dāng)長拳’的真髓。”
看到對方換上兵刃了,擎云有的不是驚訝,更不是懼怕,反而是有些惋惜?
好容易碰到一個拳腳功夫不錯的對手,他還沒打的盡興呢,對方居然半道換上兵器了?
“云師兄,接劍——”
這個時候,一旁觀戰(zhàn)的王威高叫了一聲,直接將擎云的那柄“斬風(fēng)”拋了過來。
原來,那位店小二忍痛跑到跨院去報信,正碰上王威在督促其他三人練功。
也虧得這位是一個說話利索的主,三言兩語就把前院的事情講述了個大概,別的都能略過,唯獨不能不說泰山派那位遲爺被人給打了的事實。
這還了得,天松道長提劍就沖了出去,王威、李猛緊隨其后,王威還沒忘記順手把擎云的“斬風(fēng)”寶劍給帶了過來。
“哈哈,拳腳上你我比劃了不到二百回合,道爺希望你在兵器上能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堅持的更‘持久’一些——”
“斬風(fēng)”出鞘,大堂之中就劃過一道電閃,一旁看熱鬧的,有幾人饞的不自覺都流下了口水。
“好膽!不妨告訴你,爺爺這對‘護手電光鉤’下亡魂無數(shù),今日不介意再添上一條泰山派的小雜毛——”
那麻衣漢子居然聽懂了擎云話中暗含的“深意”,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將之前對擎云的些許認(rèn)可和忌憚也拋諸腦后。
試想,哪一個男人喜歡被另外一個男人當(dāng)面“鼓勵”,要自己堅持的更“持久”一些啊?
“云師侄小心,此獠的兵刃之上涂有劇毒——”
場中二人眼看又要湊到一起了,看出門道的天松道長及時出言提醒道。
“哈哈,師叔放心,敢在我擎云的面前玩毒,待會兒絕對讓他后悔把這一對破爛玩意兒拿出來了。”
天松道長都看出門道了,就更別說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擎云了。
手中“斬風(fēng)”寶劍一擺,率先攻出一招,赫然正是“泰山十八盤”中的劍式。
“王威,你等今日可要看清楚了,這‘泰山十八盤’是如何來對敵的——”
果然,有了“斬風(fēng)”寶劍在手,擎云不僅沒拿對方兵器上的劇毒當(dāng)回事,這還要當(dāng)面開展教學(xué)嗎?
“呀呀呸——小雜毛,找死——”
一氣再氣,那麻衣漢子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對方這個年紀(jì)輕輕的小子,說話怎么會如此氣人?
泰山派不是一直標(biāo)榜著名門正派嗎?就這小子方才說話的嘴臉,與一個潑皮無賴有何兩樣?
氣歸氣,仗可還是要打的,大話都說出去了,兵器也亮出來了,拉屎還能有往回坐的嗎?
......
同樣還是這二人,只不過各自添了一件兵刃,再次比斗起來比方才可就兇險多了。
原本站的近的一些人,情不自禁地往四周的墻跟處靠,有些人還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兵刃。
他們不是想趁火打劫,也不是想拔刀相助,而是隨時準(zhǔn)備著“自衛(wèi)”,萬一這二位誰的兵刃稍稍歪了一點兒,劃到了自己這邊呢?
“我說威哥,這......這‘泰山十八盤’原來還可以這樣使啊?好像跟云師兄那天演練的不太一樣啊?”
泰山派在場這幾位,也就受傷的遲百城沒修煉“泰山十八盤”,其他幾位都算是小有研究。
尤其是王威、李猛二人,一路行來,但凡有休息的時候,他們就沒少練習(xí)這套劍法,招式早已爛熟于胸,所欠缺的只是與人交手而已。
李猛問的是王威,可王威早就看迷了,倒是一旁的天松道長眉頭緊皺了起來。
擎云八歲上的泰山,天松道長不敢說是看著他長大的,至少也是看著他開始習(xí)武的。
除卻那小子被罰“大觀峰”那些時日,只要天松道長身在泰山,幾乎也就天天待在“浮云居”里,這小子的功夫到底是怎么練的啊?
擎云也就罷了,可對面那位麻衣漢子呢?
天松道長眼看著也要奔著不惑之年去了,一身功夫早已躋身二流,泰山派也就是有那么幾位玉字輩的師叔們戳在那里,要不然他好歹也能混一個長老當(dāng)當(dāng)。
可是,就是天松道長這樣的身手,看到麻衣漢子這對“護手電光鉤”,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一陣膽寒?
是啊,若是把他天松跟擎云互換位置,他自信自己絕對走不過八十個回合去,若是換做掌門師兄呢?
天松道長不自覺又想起了身為泰山掌門的大師兄,似乎掌門師兄未突破一流境界之前,最多也就跟這人半斤八兩吧?
事實上,天松道長心里明鏡似的,近幾年來,因為有了擎云這個特殊的存在,整個泰山派,至少他師尊留下這一脈習(xí)武之風(fēng)日隆。
掌門師兄的大弟子鄧子陌、二弟子建除、四弟子遲百城,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般,連帶著他天松和二師兄天柏也跟著不敢放松自己。
掌門師兄更是夸張,直接把宗門大小事務(wù)都交了出去,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自己直接跑到后山閉關(guān)去了。
換來的結(jié)果,就是一身修為突破了一流境界,將一向自視甚高的玉璣子師叔也甩在了身后。
無論旁人怎么看待,天松道長總覺得,自家掌門師兄在武學(xué)上能有今時今日的造詣,絕對跟擎云的存在有莫大的關(guān)系。
雖然,他并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jù)。
“哈哈,不錯,一百九十九招了,再接貧道這一劍試試——”
在眾人各有所思之時,場中二人的比斗也到了白熱化。
即便有“純陽無極功”加持,擎云也有些乏力了,手中的“斬風(fēng)”劍竟然漸漸慢了下來?
“小子,你還敢這么狂嗎?一套‘泰山十八盤’,你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使用多少次了,泰山派就沒有別的新鮮玩意了嗎?”
眼看就要到兩百個回合了,麻衣漢子的損耗似乎更大一些,鼻洼鬢角熱汗直淌,胸口一起一伏的,呼哧帶喘。
“回劍天南——”
擎云身子往右轉(zhuǎn),堪堪避過對方的右手鉤,原本擎云右手持劍,卻突然劍交左手,劍尖回收,劍柄向前......
麻衣漢子不以為意,這一招對方似乎已經(jīng)用過不下六七次了吧?不就是每次都有那么一點點的變化嗎?
這次怎么玩?換了個手嗎?動作還慢了下來?......
擎云不知道是真的累了,還是......沒想到下一步該怎么走?
左腳跟步向前,順帶著持劍的左手也是向前,可是,他的劍尖此時是沖著自己的啊?
“唰——”
就在二人一個換身位的空檔,擎云左手的“斬風(fēng)”寶劍不見了!
“你......你使詐?哇——”
麻衣漢子已經(jīng)盡可能后撤身形,甚至也想將右手的“護手電光鉤”給撇了出去,卻沒想到“護手電光鉤”直接落在了地上,自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原來,擎云左手的“斬風(fēng)”,劍柄在外劍刃在里,一個看似荒誕不羈的架勢,卻直接將麻衣漢子給迷惑了。
恰恰就在那一剎那,擎云竟然將“斬風(fēng)”給甩了出去。
沒錯,不是刺、不是砍,而是甩。
“斬風(fēng)”是打著旋出去的,近半尺的劍穗更是飄飄揚揚,晃得麻衣漢子眼前一黑,然后......
然后擎云就到了他的身后,探右手又刁住了半空中的“斬風(fēng)”,且用劍背狠狠地抽了麻衣漢子的脊背一下。
“貧道這也能叫使詐嗎?你的‘護手電光鉤’上涂有劇毒,貧道一開始就說了會讓你后悔的。”
“用毒?小道爾!況且貧道散出去的不過是一股迷煙而已,尊駕還要再打下去嗎?”
擎云學(xué)會了解毒,也學(xué)會了煉毒,卻始終過不了自己心里那一道關(guān)——用毒,若非看到對方兵刃上涂了劇毒,他都甚至連這迷煙都不會使出來。
“咳咳......好,中原武林果然藏龍臥虎,某家今日認(rèn)栽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擎云小道長今日所賜,他日青海一梟,必有厚報——”
擎云的反問,讓麻衣漢子無言以對,又自知多說無益,只是放下一句場面話,直接撞開大堂門口的數(shù)人,倉皇而去。
任誰也沒有想到,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麻衣漢子,竟然就這么敗了?
大堂之內(nèi)再次陷入了沉靜,甚至躺在地上呻吟那幾位也都嚇的噤聲了,而擎云也愣在了那里,雙眼之中布滿震驚之色。
青海一梟,此人竟然就是青海一梟?
在那份特殊的“記憶”里,這位青海一梟的結(jié)局,可是同自家?guī)熥鹛扉T道長同歸于盡了啊?
能有如此強勁的身手,果然不是無名之輩啊。
只是,以自家?guī)熥疬@些年苦修的結(jié)果,似乎已經(jīng)在此人之上了吧?
擎云的腦子在飛快地轉(zhuǎn)動著,天松道長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貧道明白了!‘回劍天南’,劍在人在,劍不在人也在,人在劍就在!貧道懂了,貧道終于懂了——”
一向最重儀表的天松道長,竟然“倉啷”一聲抽出長劍,單足點地躍出大堂,舞起院中絲絲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