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松師叔,這名魔......老者是怎么受傷的?”
“天松師叔,這老者倒下之前,口中吟誦的那兩句詩是什么意思?他口中的‘咸魚’又是誰,怎么就成大名鼎鼎的了?”
“天松師叔,云師兄為何非要帶著這老者一同上路呢?這人不是魔......那什么的人嗎?”
茶棚里那場廝殺已經過去了兩日,泰山派一行七人也沒敢在原地逗留,而是選擇了一條相對僻靜的下道緩行,只可惜趕著四輛大車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遲百城一路化身好奇寶寶在旁邊問個不停,天松道長卻始終一言不發,甚至半黑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天松道長跟擎云起了爭執,這還是他們二人相識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鬧得面紅耳赤。
天松道長很是不了解,這個一向笑呵呵,與人為善的擎云師侄,怎么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老者,還是一個出身魔教的老者就跟自己起這么大的爭執?
......
兩日之前,茶棚里那場原本勢均力敵的廝殺,眨眼之間竟然兩逃一傷,看得天松道長和遲百城都愣在了那里。
他們兩人距離戰場最近,甚至那位仰面摔倒的魔教老者,就倒在他們身前一丈遠的地方。
可是,這二人愣是沒有看明白,這魔教老者究竟是怎樣受傷的?
原本數十人的熱鬧場面,“漠北雙熊”落荒而逃,他們帶來那三十多號人悉數被留在了那里,死相慘不忍睹。
而被圍攻的魔教老者,此刻卻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就連賣茶的一老一少,如今也陰陽相隔了。
少年人命喪當場,老者失魂落魄地離去,誰又能知曉他的明天會在哪里,或者說,他還會不會有明天?
廝殺鼎沸的場面,如今居然只剩下泰山派七人還好端端地站在這里,整個過程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天松道長經驗老道,知道發生這樣大的事情,背后一定牽連甚廣,無論官私兩面都有可能介入進來。
“此地不宜久留,王威,爾等速速整車離開——”
四輛大車,外加三匹駿馬,已經算是很扎眼的隊伍了,好像他們一身泰山派的服飾,走出這么多天還沒遇到什么麻煩。
“天松師叔,我想把此人一同帶走。”
這個時候,擎云已經將“斬風”劍還鞘,看著別人廝殺了半天,這把把劍最終也沒能派上用場。
“你說什么?你要救這個魔教的人?”
擎云的話音并不高,卻驚得天松道長叫了起來。
“擎云,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么?泰山門規第八條,‘不得濫交匪類,勾結淫邪’。你這是明知故犯嗎?”
涉及到江湖大義,天松道長還是相當敏感的,甚至不自覺拿出了師叔的口吻。
擎云八歲就到了泰山,算是被天松道長看著長大的,練功雖然算不得弟子中最勤勉之人,可卻是所有弟子中悟性最高之人。
這都多少年了,在過往所有泰山弟子當中,何曾見到過十七歲就能踏足二流境界的?
這樣的武學奇才,不僅天門道長那位掌門師兄喜愛,作為師叔的天松何嘗不是關愛有加啊?
“師叔,方才逃走那兩個大個子,小侄雖說也不認識,但終歸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人吧?”
“而地上躺的這位老者,此人魔教的身份,也只是那兩人的一面之詞罷了,難道就一定是真的嗎?”
“過去三年多,弟子被禁足在‘大觀峰’上,倒是從老唐頭那里學得一些醫術。”
“所謂‘醫者仁心’,面對被人圍攻又遭人暗算這位老者,弟子實難做到見死不救啊?”
事實上,此時擎云的心情有些復雜。
他當然清楚躺在地上這位老者是誰,“黑血神針”出手,不是魔教長老曲洋又能是何人?
擎云更是清楚,正是這個曲洋同南岳衡山的劉正風交情莫逆,一正一邪卻偏偏成為音律上的知己好友。
在擎云看來,這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情,卻為整個江湖正道所不容,至少那些有心人還是很喜歡拿這種事情做文章的。
“擎云,對于魔教中人,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就算此人并非魔教中人,單單方才那狠辣的手段也絕非善類,你不可自誤啊。”
擎云所說,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但是,天松道長依然不想松口。
“弟子心意已決,還望師叔成全——”
不知何故,擎云又想起了數年前碰到田伯光的情景。
一個人從小在極其特殊環境下長大,然后被迫亡命江湖,卻又能在那樣的情況下對他拔刀相助。
當時的擎云是感激的,若非對方及時出現,恐怕他早就被人擄走了。
可是,后來從二師兄建除那里,聽到田伯光這幾年在江湖上的所做作為,還是被冠上了“淫賊”的名頭。
擎云感覺很無奈,明明知道結果如何,卻又沒有改變結果的能力,或許才是最大的無奈吧。
“你?百城,我們走——”
擎云居然單膝跪在了地上,甚至已經開始為地上那位老者檢查起來,天松道長氣的拂袖而走。
看到這樣的場面,遲百城也驚呆了。
可惜,天松師叔的吩咐他又不能不聽,只好乖乖跟了過去,只是沖著王威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很明顯,總不能真的都走了,而將云師兄給留下來吧?
事實上,天松道長說的沒錯,“浮云居”在整個泰山派之中是一個相對特殊的存在,一切特殊的根源也正是在于擎云自己。
“云師兄,天松師叔他們已經走了......”
天松道長帶著遲百城含怒離去,李猛、張彪和趙悍也驅車相隨,只有王威駕駛的大車還有一半空檔,平素放置著眾人的行李。
這也是遲百城將王威留下的原因,既然云師兄要救人,總不能把那老者放肩膀上扛著走吧?
“嗯,此人中毒很深,而且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劇毒,不想竟然會在中原武林出現。”
“我也只知其名,一時無法將此毒拔除,來搭把手,先將他抬上馬車再說。”
從老唐頭那里學了幾年醫術,更是學會了煉毒、解毒之法,沒想到此次下山就真的碰到了用場。
讓擎云有些頭大的是,他第一次救人就直接開大了。
這老者所中的毒乃是“萬妙散功煙”,此煙用苗疆的瘴毒凝聚而成,讓人嗅之中毒、散去功力,并在七日之后化為膿血而死。
也虧得是碰到了擎云,及時用金針護在了老者的心脈,又用“純陽無極功”將其身上大部分的毒逼到老者的下肢。
這也是擎云的無奈之舉,將來哪怕真的找不到徹底救治的方法,也能截肢保命的。
就這樣,中毒的老者被抬上了王威趕著的大車,而擎云也在一旁上馬相隨,不遠不近地跟在天松道長等人的身后。
......
“你二人查探過那老匹夫咽氣了嗎?”
一處尋常的野山中,整個山一大半都光禿禿的,即便此時乃陽春三月,此處也感受不到有多少春的氣息。
“啟稟賈長老,當日的情況有些緊急,咱們兄弟并沒有親自過去查探。”
“不過,那老匹夫倒是真的直挺挺躺了下去,若是真像您所說,他中了‘萬妙散功煙’的劇毒,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啊!”
偌大的一個山谷,卻只有三人在場,一名面色蠟黃之人,大約有四十多歲的年齡,兩只死魚眼中放射著兩道寒光。
此人也就中等身材,而在他面前回話的兩人,即便是彎著腰在回話,都要比他高了半頭。
“哼,‘漠北雙雄’?本座看你們就是兩頭笨熊!就算是那老匹夫真的死了,這功勞也不能落在本座的頭上,你們......”
蠟黃臉的腰間別著一對“水火判官筆”,右手不自覺摸了過去,恨不得一判官筆戳了這一對笨熊。
可是,他的右手最終還是又收了回來。
“賈長老,也不能全怪咱們兄弟,說好的人手還沒到齊,那老匹夫就突然出現了。”
“話說,到底那老匹夫是著了誰的道兒啊?那天除了咱們的人,也就是有幾名泰山派的弟子在場,難道是他們動手了?”
看到蠟黃臉的氣似乎消了一些,光頭白熊小聲嘟囔著,只可惜他這嘟囔的聲音早就趕上旁人正常說話了。
“你說什么?竟然是泰山派的人出現?不應該啊,不是說從南邊......請來的殺手嗎?......”
白熊的小聲嘟囔,卻把蠟黃臉給整糊涂了。
此人姓賈名布,江湖送號“黃面尊者”,乃是當年魔教之中的十大長老之一。
手上的功夫硬實得很,二流境界巔峰的水準,尤其是一對“水火判官筆”,放眼整個江湖也算是一把好手。
此次奉命下了“黑木崖”,賈布是鐵了心要搶下這份功勞的,若是真能在此事上出把力,也許他在教中的地位還能再高升一步。
可惜,眼下看來自己是沒機會了。
那老匹夫中了“萬妙散功煙”的劇毒,若是七日之內得不到解藥,除非有功力絕頂之人出手相助,否則必死無疑。
顯然,這兩樣出現哪一個都是不可能的。
“萬妙散功煙”的解藥,他賈布都沒聽說過誰的手中有,倒是對這個突然從南邊冒出來殺手組織,賈布更感興趣一點。
至于說絕頂高手,呵呵,少林那位老禿驢指定不會下山的,自家教主更不可能出手相救,還能有誰?
“好了,你們二人也算出力了,先找地方養好傷吧,其他的事情,一切聽候本座后續的安排。”
事已至此,再做爭論也沒有太大意義,好在那老匹夫到底還是死了,這才是最為關鍵的,不是嗎?
......
“咳咳......水......”
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夜闌人靜的破廟中聽的真真的,擎云正坐在一旁打坐,聽到聲音就站了起來。
“云師兄,還是讓我來吧,您這一天耗費的真氣太多了,當抓緊時間調養才是。”
在一旁假寐的王威聞聲趕來,先一步將一個水囊遞了過來。
又過了三日,因為帶著這名昏死的老者,泰山派幾人就沒敢走大路,也盡量不去人多的地方住店,一切飲食都由王威等四人輪流過去采買回來。
擎云已經絞盡腦汁地,接連嘗試了十幾種解毒的方法,可惜,始終沒看到有任何起色。
最后,擎云只能運轉“純陽無極功”為這老者逼毒,日復一日,如是者三。
掐指算來,這老者中了“萬妙散功煙”的毒已經過去五日了,距離七日之限只剩下兩天。
擎云知曉這種毒的特性和毒效,昏死過去這名老者也知曉,只是他沒有開口的機會而已。
今天,擎云一狠心連續運轉“純陽無極功”長達四個時辰,險些將他體內的真氣都耗盡了。
并不是擎云有病亂投醫,也不是他不想去央求修為同樣不弱的天松師叔,而是擎云對自身“純陽無極功”的了解和自信。
這門功法,可是在“武當九陽功”的基礎之上創立的,其中祛毒療傷的特性一脈相承。
只可惜,擎云修行日淺,“純陽無極功”只達到第五層而已,若是武當那位沖虛道長在此,或許就不是眼前這般窘境了。
物極則反,枯榮相成,沒想到擎云這一頓“放肆”地施為,許久不能精進的“純陽無極功”竟然有了松動的跡象?
“咳咳......這是哪里?你們......泰山派的人?”
老者依舊平躺著,喝了兩口水之后,也逐漸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可不是嘛,你是被我云師兄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救過來的。老頭,你究竟是怎么中的毒啊?”
“還有,你摔倒前嘴里念念有詞的,好像是念了兩句詩?又是‘煙雨樓’又是‘咸魚’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擎云還沒有張開嘴呢,身后又傳來遲百城的聲音。
這幾天可把遲百城給憋壞了,他對天松師叔提出一連串的問題,卻沒有得到一句回答。
云師兄只顧著配藥、祛毒,也沒功夫搭理他,如今看到這老者終于醒了過來,遲百城就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