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漆黑的房間里只剩一道微弱的呼吸。
突然,房間的門鈴響了。
扶旺站在門前等了一會,抬手敲了敲門:“有人嗎?”。里面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大約2-3分鐘后,門口的腳步聲走遠了,西西眼睛里微弱的光也消失了。
衛生間窄小的窗戶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西西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驚訝的睜大眼睛。
扶旺攀在墻上,露出半個身子,正皺著眉頭看著她。他隔著一層玻璃傳進來的聲音有些失真,“等我,等我!”
向小圓激動的喊著:“二旺!快來救我們。”
西西奶里奶氣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人能救我?!?
扶旺在雪里刨出一塊磚頭,踩著空調外機爬回了那扇小床。他舉起磚頭,狠狠的砸在玻璃上,玻璃發出悶響,終于裂出細紋,崩裂開來。
他的手被凍的顫抖發紅,又被玻璃和磚頭劃的滿手是血。
扶旺用手掰砸著框邊的玻璃鋸齒,整理出一個相對圓潤的空間,一貓腰鉆了進去。
“西西!”他手忙腳亂的解開西西身上的捆綁,憤憤的將那些‘兇器’甩在地上。
小女孩額頭高熱,身上卻冰涼。扶旺趕快將她背在身上,打開門鎖跑了出去。
大冷天的扶旺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像個悶頭蒼蠅一樣在街上亂撞。想要打車又打不到,想要去醫院又找不到,急的延著街邊亂跑。
西西安靜的伏在他肩上,沒有虛弱狼狽,反而睜著黑洞洞的的瞳孔審視著扶旺。
扶旺跑累了,彎腰蹲下去,小心的將西西放下來??吹轿魑鞯臉幼樱焓置念~頭。
“誒,不熱了?!彼@喜的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西西抽了下鼻子,說:“我還活著,要把我送回家嗎?”
扶旺:“我不送,你愿意跟我走嗎?”
西西愣了一下:“你不送我回家?你要帶我去哪?”
扶旺傻氣的說:“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活一天,你就活一天?!?
西西忽然嚎啕大哭,沖進他懷里,凄厲得的喊著:“帶我走,帶我走啊啊啊啊啊?!?
兩個人拉著手,就這么盲目的走著,路過一戶戶的人家,那里面有人在睡覺,有人在吃飯,有人在做生意。
西西蹦蹦跳跳,心情很好的樣子:“旺旺哥,我們去哪呀?!?
扶旺也很發愁,他腦子笨,一次只能干一件事,帶走西西完全沒想過以后。
他撓撓頭,說:“我們去找小圓吧,他可聰明了,肯定知道以后怎么辦?!?
向小圓欣慰,這呆子終于想起自己了。
西西低下頭,小嘴一撇,又一臉無辜的看著扶旺。
“旺旺哥,他不喜歡我,他會讓你送我走的?!?
扶旺糾結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他還是想打電話聯系一下向小圓。這里人生地不熟,萬一他出事就糟了。
電話接通了,鈴聲卻在身邊響起。西西從口袋里面拿出一臺手機,遞給扶旺,“給你,哥?!?
扶旺:“怎么在你這?”
西西眨巴眨巴大眼睛:“我撿的?!?
向小圓無聊的嗑著瓜子,哼笑著罵道:“華西西,你根本不是小孩,你個老妖婆,臭惡靈,你最好能騙他一輩子!”
他簡直絕望到放棄掙扎了,扶旺被惡靈騙的團團轉,他也根本找不到方法對抗。這樣實力懸殊的對抗,根本沒有堅持的必要,最好的結果就是他沒有痛苦的死在這。
西西反駁他:“我叫扶西西?!?
扶旺憂心忡忡,帶著西西找了個便宜旅店暫時住下。
時間過得很快,匆匆間已經三個月了。
扶旺在飯店找了個臨時工作,老板娘人好,看他帶著妹妹干脆把一套不用的舊樓給倆人住。
他在警局報了案,但是向小圓一直沒有蹤跡,也許小圓已經找到方法回家去了。
身邊的人很好,時時刻刻在幫助他,一切都那么真實。扶旺完全融入了這個環境,有時候他想,如果回不去,就在這生活也挺好。
大爹可能會傷心一下吧,應該不會傷心太久。
西西坐在餐桌上一筆一劃的寫著字帖,她穿著一身舊舊的小棉布裙,很干凈很漂亮。
向小圓喋喋不休的指導她:“你這字,雞上去踩兩下都你寫得好。”
西西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向小圓閑的無聊就一直叨叨叨的騷擾西西,西西現在已經能心如止水的忽略他,不然越理他話越多。
向小圓:“嘖,說話呀?咱倆也算是生命搭子,你天天自己在家有意思嗎?咱倆聊聊天唄。”
西西憋了一會,還是沒忍住炫耀:“我馬上要去幼兒園了。”
向小圓:“恭喜你啊。西西,你要是活到現在得多大了?!?
西西認真算了一下:“十八。”
向小圓點點頭:“扶旺十六,他比你小。你怎么打算的?打算一直把他困在這,看著他連學都不上,到處打零工養你?”
西西不理他,拿出旁邊的小本子開始復習英語,“腕,兔,歲”
向小圓糾正:“three”
“歲”,“three”
西西忽然開始發脾氣:“歲歲歲,旺旺教我的,你閉嘴!”
扶旺到家時天已經黑了,他拿盤子把從飯店打包的剩菜倒出來,招呼著西西吃飯。
西西今天有些反常,不說不笑,就埋著頭撿菜吃。
扶旺以為她是太孤單了,說道:“我再攢一攢,下個月就送你上幼兒園?!?
西西放下筷子說:“哥,你開心嗎?”
扶旺:“開心啊。老板娘說我干得好,要給我開工資,你也能上學了,家里的熱水器也修好了···”
他努力的想,搜索著所有順利的小事。
西西:“你想家嗎?”
扶旺頓住,嘴角落了下來,悶聲點點頭?!暗恰ぁぁぁ?,他說了半句,最后還是沒有繼續。
其實他想說,我走了你怎么辦?你會自己留在這里,做一個沒有家的小孩。
·
白玉樹坐在馬桶上扶著暈乎乎的頭,所幸他被直接送到了商場里,沒有被凍到。
他看了眼手機,10點05,已經過去五分鐘了。兩個人的電話都接不通,他趕快隨手買了衣服,出發找人。
作為遵紀守法的公民,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警察局!
他到達警局的時候,已經10點20分。白玉樹直接報警失蹤人員,其實他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憑空找人這個事就像大海撈針,根本不太可能在一小時內完成。
幸運的是,接警的人員是個熟悉的面孔。
警員聽到人員信息,疑惑的看著他:“我見過他倆。你們可真奇怪,就像憑空冒出來的?!?
白玉樹著急的問:“他們在哪!”
警員:“扶旺幾個月前也來報警,說向小圓失蹤了,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他翻找出失蹤案的卷宗:“扶旺留了地址,就在這?!?
白玉樹拿到地址,拿出劉翔的速度,跑到馬路上攔了一輛車。等他滿身風雪的跑進扶旺工作的地方,已經10點54分!
還有六分鐘。
他跑進了飯店,拉住一個服務生,問道:“扶旺呢?扶旺在哪!”
服務生被嚇了一跳:“他今天休息?!?
什么,白玉樹松開他,雙手扶在膝蓋上,喉嚨涌上一股鐵銹味,來不及了。
老板娘看他奇奇怪怪,走過來警惕的問:“你是扶旺什么人啊?”
白玉樹氣喘吁吁:“我是他同學、朋友?!?
她轉身走進了后廚。
沒幾分鐘,扶旺穿著油膩膩的制服,從后廚拐了出來??匆姲子駱?,他驚訝的跑了過來:“白玉樹,你怎么進來的?”
白玉樹:“你沒休息啊?!?
扶旺笑著說:“我呆不住,過來幫忙的。”
白玉樹趕快把老瞎子的信封遞到他手里:“沒時間了,這是老瞎子給你的,記住,要毀掉惡靈的核,你們才能出去!”
話音未落,時間已到,白玉樹忽然消失了。
信封一觸碰到扶旺,就像投入湖水的石頭,濺起一片漣漪后就化作一道靈力,圍繞著他的身體。
周圍陷入一片純白,靈力從扶旺的眼睛鉆進去,沖破了他被老瞎子封閉的六竅。
純凈蓬勃的靈力從他身體里迸發,他的雙眼像被水洗過一樣,散發著柔潤的靈力,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天堂之眼。
扶旺周身的靈力漸漸平息,飯店里面的客人和工作人員已經被短暫失控的靈力沖散。
他握了握手掌,在過去的十幾年里,他一直懼怕著身上的異樣,這些能力讓他與世界格格不入,他一直害怕自己會失控,所以便拜托師父將力量封閉。
他發現周圍的人都消失了,擔心的跑出門,一路上了無人跡,直到推開家門,幸好,西西還在。
西西端坐在沙發上,瞳孔變成了鮮紅色,身后也長出兩個肉翅。
扶旺慢慢走到她的面前,這個情況對他而言太過深奧,他怔愣著說不出話。
西西呲出兩個尖牙,發出威懾聲。
看扶旺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她磕磕巴巴的問:“你、你不跑?”
西西走到扶旺面前,彎著腰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扶旺有些生氣,歪著腦袋不看她。
她小心的拉住扶旺的手,“哥?”
扶旺甩開。
她酸澀難忍,哭出聲來:“你說過的,你活一天我就活一天,你不要我了?”
扶旺還是不看她:“我沒不要你,我只是,沒想好?!?
西西的表情一變,恨恨的說:“騙子!果然,沒有人能救我!”
她轉身跑走,像一陣風一樣瞬間沒了蹤跡。
沒有家了,再沒有家了,那就讓一切回到原來的軌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