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太累了。

但不能死。

還不能放棄。

放棄，就什么都完了。

賽勒斯汀不住咳嗽，黑紅色的血液中帶著肺部碎片，她的呼吸猶如破碎的風箱般，每一次都極為艱難，像是垂死之人的嗚咽。

“賽勒斯汀。”

被她護在身后的巨大血肉機械正在說話。

那具巨大機械只能依稀看出人型的模樣，它原本應該是一名機械神教成員，從體積與裝備來看，級別不低。

它已被混沌腐蝕得很嚴重，以至于只能用“它”來指代，地上的血液、尸體正在向機械身軀涌動，將它變成難以言明的丑陋怪物。

“放棄吧，我們輸了……這里就是……我的終點。”

“就是我貝利撒留·考爾的終點。”

“請你用歐姆彌賽亞的火焰將我凈化。”

“瓦什托爾……祂……祂要來了，祂要來了！”

貝利撒留·考爾，機械神教大賢者，是當之無愧的至高大賢者，已活躍了整整十個千年。

而現在，它已徹底失卻了賢者的尊嚴與榮光，成為了一灘機械爛肉，不知受到什么影響，機械音突然變得瘋狂，變得歇斯底里。

賽勒斯汀身上放出黯淡的光輝，她很疲倦，以至于靈能場域都很小很暗，但這光輝還是起到了作用，考爾不再嘶吼，暫時恢復正常。

“考爾。如果這里就是你的終點，那么……這里就將是人類帝國的終點。”

“卡迪亞淪陷，大裂隙撕裂銀河，羅伯特·基里曼是帝國最后的希望，你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考爾忽然激動道：“已經……已經結束了，賽勒斯汀，難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們輸了！我的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我茍活的每一秒，都在經歷痛苦，都會距離該死的瓦什托爾更近一點，我之所以還活著，只是因為……你不愿意放棄罷了！”

“別再執著了，讓我解脫吧！這場過家家的游戲該結束了，你不是我的救世主，你不是任何人，不要再成為解脫路上的障礙了！”

賽勒斯汀笑了，她說道：“折磨嗎？考爾，覺得折磨嗎？覺得折磨就對了……”

“想死？沒那么容易，我不允許你死，我不允許你死在我的前面，你可以謾罵我，詛咒我，但你現在還不能死……”

“別看我破破爛爛，馬上就要死了，我是帝皇的告死天使，就算還剩最后一口氣，也沒那么容易咽下去……”

“你……你猜，我還能殺多少混沌惡魔，還能宰多少個混沌阿斯塔特？”

“咳咳……”

“賽勒斯汀。”考爾嘆道，“你會下地獄的。”

“地獄？我已去過很多次了。”

賽勒斯汀拄著斷劍，靠著墻壁勉強站起，哪怕額骨開裂，一只眼睛徒留血洞，黑發被血液粘成一綹綹，她也還是很美，或者說反而更美。

她右手拄劍，左邊斷臂夾著爆彈槍，踉蹌地面向艙門——封閉艙門正在被切割，冒出大團大團的火花。

門后的是什么？是混沌阿斯塔特，還是黑暗機械教？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但不重要，不重要，只有戰，只有殺！

殺光這波，再殺光下一波，一波一波地殺下去，就能……

她沒有說大話，身為帝國的活圣人，有著帝皇的靈能賜福，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也依然能向那些敵人降下王座的怒火！

“轟！”

切割聲停止，伴隨著一聲巨響，最后一道屏障就此消失。

金色動力裝甲，金色動力裝甲是……是哪個墮落戰團來著？吞世者嗎？還是千子戰團？

“砰！”

賽勒斯汀扣動扳機。

等等，這些金色戰士……為什么有些像玉米？

可就在扣動扳機的瞬間，一個想法忽地飛入她的腦海，爆彈槍立刻偏移，打在墻壁上。

“是……是禁軍？還有……寂靜修女？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得救了？真的得救了？不是臨死前的幻覺嗎？賽勒斯汀木在了那里。

“沒錯，就是禁軍和寂靜修女，賽勒斯汀，我們……好像不用死了！”考爾激動道。

緊繃的精神驟然松懈，最后一根弦斷掉了，意識快速消散，她看到禁軍戰士匆匆趕來。

昏迷之前，她聽到禁軍激動且困惑地這么說。

“是……是活圣人賽勒斯汀大人，還有大賢者貝利撒留·考爾！他們……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賽勒斯汀大人不是留在帝皇陛下身邊了嗎？她……她……沒有跟隨遠征，這是怎么一回事？”

“醒醒！醒醒！”

——

“醒醒！醒醒！”

天帝的響指將賽勒斯汀拉回了現實。

賽勒斯汀有些茫然，她剛才感覺到寒冷，隨后就走了神，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陛下，我……我怎么突然走神了呢？”

天帝眉頭微皺，似是感覺到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上揚道：“哦？是了，該發生的事情，正在發生……”

“看來，過不了多久，就要不靈了。”天帝說道。

“陛下，您在說什么？什么不靈了？”賽勒斯汀疑惑道。

她想起在開辟輪海之后，天帝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只是說她很特殊，并沒有說原因。

天帝嘆了口氣，說道：“還不能告訴你，一旦知道就不靈了，能晚一點知道就晚一點知道……”

賽勒斯汀非常困惑，滿腦袋都是問號，很想知道答案，但她知道天帝既然不說，那就自然有天帝的道理。

賽勒斯汀的道理，大不過天帝的道理，這是一定的。

“不必著急，很快你就能知道答案，不用一天，也不用半天，就在兩個小時內。”天帝補充道。

“走，我們去前面看看。”天帝邊說邊向前走去，“你跟在我身后。”

賽勒斯汀依言照做，跟在天帝身后前行，她發現天帝的雙手并沒有負在身后，而是在隨步伐擺動。

陛下是……做好了隨時準備出手的準備？

莫非這個地方令陛下都感受到了威脅？

得出這個結論，賽勒斯汀頓時震神，再不敢大意，立刻全神戒備，如臨大敵。

她邊走邊打量著周遭環境。

金色。蒼白的金色。

金色的天幕，金色的山峰，金色的巨型骸骨。

不同于黃金王座的金色，也不同于亞空間的冰冷太陽，這蒼白的金色——

刺骨，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