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錄心中咯噔一跳。

心想自己可沒這么說，是天子這么理解的。

日后李九霄被誅九族可怪不了他。

“陛下，臣認為李九霄未必就真想造反，只是私欲有些膨脹而已。”楊元錄假裝為李九霄說話。

永泰帝聞言更加厭惡李九霄，“私欲膨脹？”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朕賜予的，有什么資格膨脹？”

楊元錄眼珠子轉動，心想天子對李九霄已經厭惡到極點，便順水推舟說道：“晉王不在已經沒人能約束得了他，要不讓他栽個跟頭，讓他清醒清醒？”

“你想怎么讓他栽跟頭？”永泰帝面無表情。

楊元錄自以為已經拿捏圣意，遂故作為難：“臣的意思是……他年少得志是私欲膨脹的根源，陛下可以找個由頭將其革職，讓他回到原來的位置好好清醒清醒?！?

“實在不行，就將其殺了！”

“所謂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若是不答應就是存心造反?！?

令楊元錄沒想到的是，永泰帝臉色竟然變了變，“殺了？不行不行，朕不能這么做，他好歹是宗親。”

“愛卿想法太激進了！”

楊元錄：“……”

就連這位公認的大奸臣都有些委屈。

不是陛下引導他這么說的么？

楊元錄很快明白了原因，晉王李云庭正在外為國征戰，如果這時候把李九霄殺了，擺明就是要逼反李云庭。

永泰帝承擔不起風險。

“是臣考慮不周了，那就讓李九霄吃點苦頭，在官場上栽跟頭?！睏钤浖泵Ω目?。

身居官場多年，他深諳一個道理——

一切都是臣子的錯，至高無上的帝王怎么可能有錯？

永泰帝對這個方法顯然比較滿意，詢問楊元錄如何讓李九霄栽跟頭。

楊元錄笑著說道：“臣久居官場多年，對這方面還算了解。陛下若信任臣子，臣可以一手操辦。”

“好，那就讓你去辦，記得別給人留下把柄?！庇捞┑墼偃?。

楊元錄內心微微愕然。

連英明的陛下都得忌憚李九霄了么？

難怪這家伙膨脹了！

換他也膨脹！

“臣領旨！”

末了。

永泰帝又添了句，“愛卿要好好輔佐慶王，慶王這孩子心性多少有些不成熟，需要你這樣的肱股之臣加以引導?！?

楊元錄精神一震，“臣定不負陛下期許！”

這算是永泰帝給楊元錄的甜頭。

要知道滿朝文武都清楚東宮被廢只是時間問題，如果永泰帝真的立慶王為儲君，那么楊元錄的權勢將達到頂峰！

誰不知道慶王妃是楊家人？

楊元錄心中高興，以至于離開皇城的時候腳底飄飄然。

什么李九霄，什么云國忠，什么晉王……

都已不被他放在眼里！

待慶王被立為太子，就是他重新站在權力巔峰之日！

彼時，云府。

云國忠臉色十分不好看，但更多的是失望。

對于天子的失望！

原以為天子會明察秋毫，將金吾衛里的蛀蟲清掃干凈，沒想到最后竟是這種結果。

天子態度曖昧，無異于包庇罪犯！

更令云國忠失望的是，天子似乎當真是幕后兇手。

“你為什么不讓我死諫？”云國忠看向李九霄。

李九霄嘆了口氣，“我當然不會懷疑您的意志，而且人終有一死?！?

云國忠情緒相當激動，“是啊，老夫這輩子已經活夠了，想通過我的死喚醒陛下，何錯之有？”

“晚輩還沒說完，人終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您若是死諫了，定然是輕于鴻毛的。”李九霄幽幽說道，云國忠明顯不服氣，不等他開口李九霄又說道：“如果這件事真是陛下親自策劃，您死與不死還有意義么？”

“您執意要讓陛下徹查金吾衛，就是在打他的臉，質疑他的權威，所以他才會憤怒。”

“您若就此死了，真的沒有意義。”

云國忠眉頭擰得更緊了。

如今天子做的事情堪稱離經叛道，讓他這位大乾忠臣很頭疼。

“那你打算怎么辦？”他看向李九霄。

李九霄當然不會說造反，只說道：“用我的力量，重塑朝廷格局！”

云國忠對這個似乎很感興趣，詢問李九霄如何重塑？

顯然對于目前的朝廷格局，云國忠已經感到深深的厭惡，以至于有了抽身離開的打算。

“云相認為陛下的任何決策都是英明的么？”李九霄直視云國忠眼眸。

云國忠眼眸光芒閃爍，竟有些不敢直視李九霄銳利的雙眼，“你想表達什么？”

當他沒有堅決否認，就代表心中有了答案。

至于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個人的心，決不能代表千萬人的心，如果他錯了，將會帶領大乾走向毀滅！”李九霄把聲音壓得很低。

但這些話落在云國忠耳中，猶如戰鼓擂響！

振聾發聵！

李九霄用力敲了敲書桌，一字一頓說道：“我們需要糾錯機制，比方說通過政事堂約束他的決策，只有經過政事堂同意才能通過某些政策，而政事堂也需要擴大規模，因為政事堂也需要被約束。”

這就導致原來的流程變了。

之前的某些政策通過了，需要再由天子決策。

而今政事堂成了最后決策者。

原以為云國忠難以接受，沒想到云國忠對這很感興趣：“你的意思是，通過政事堂約束君王的權力？如果君王犯了錯，能夠通過政事堂糾正？”

“是。”

“聽起來有點意思，容老夫想想?！?

有時候云國忠在想，李九霄腦子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能想出這種點子？

“方法是好的，但實施起來太難了，沒有人愿意將手里的權力拱手相讓。”云國忠嘆息。

李九霄笑了，“那是因為，您還沒見識過我手里的大殺器！”

“什么大殺器？”

“上京日報！”

次日。

新一期的《上京日報》新鮮出爐，許多人購買回家之后臉色都變得凝重，因為最新一期的報紙上刊登了一則短訊——《京兆府少尹李九霄回京路上遇襲，天子對罪犯態度曖昧》。

這期報紙一經售出，整個上京都炸開了鍋。

以至于才過了半天時間，最新一期的《上京日報》已經擺在永泰帝的書桌上。

而御書房內，氣氛變得更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