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氣氛壓抑。

永泰帝看起來有氣無力，而且還有些許緊張，望向群臣說道：“諸位愛卿今日可有要事啟奏？”

眾人無言，誰都不敢第一個開口。

誰不知道天子最近心情不好？若是說錯了點話，就遭老罪了！

“看來諸位愛卿都沒什么事，也是……畢竟年關將至。”永泰帝莫名松了口氣，仿佛只要滿朝文武不開口，大乾依然四海升平沒有任何危機，他已經不年輕了，寧愿當一只鴕鳥。

“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

永泰帝一開口，云國忠便忍不住搖頭。

天子都已經怯懦到這份上了么？

但身為臣子，云國忠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聽之任之。

永泰帝松了口氣，滿朝文武何嘗不是松了口氣？

就在眾人覺得無事發生之時，楊元錄忽然開口：“陛下，臣有事要奏！”

嗯？

眾人目光落在楊元錄身上，隱隱感受到不詳的氣息。

永泰帝蹙眉：“楊卿，何事？”

楊元錄躬身說道：“回陛下，臣聽聞薛鵬舉昨日已經抵達玉泉縣城，今日清晨應該已經回到上京，不妨把他請來太極殿詢問玉泉縣的情況。若是有什么問題，需盡早在年前解決。”

“知慶認為呢？”楊元錄笑著望向薛知慶。

薛知慶當即有些慌亂。

關于玉泉縣的事情他其實并不清楚，只在進入皇城之前被家里人通知薛鵬舉回府了，薛知慶原本的打算是回家之后向兒子了解玉泉狀況，然后再考慮如何向天子匯報。

沒想到楊元錄竟然當廷提出讓薛鵬舉入宮匯報。

這不是要了大伙老命嗎？

“這，這個……”薛知慶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云國忠。

沒料到云國忠竟然附和楊元錄的想法，頷首道：“楊元錄言之有理，不妨把薛鵬舉請入宮，若是玉泉縣當真發生了什么情況，正好滿朝文武都在這兒可以一起商討對策。”

永泰帝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頷首道：“行，那就召薛鵬舉入宮，讓他跟大伙說說玉泉縣的狀況。”

薛知慶自知無法阻擋，只能順從圣意。

半個時辰后，薛鵬舉風塵仆仆趕到太極殿，第一眼就看見老父親那雙充滿擔憂的眼神。

薛鵬舉有很多話要跟父親說，但眼下顯然不合適。

永泰帝沉聲說道：“聽說你已經從玉泉縣回來了，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撲通！

薛鵬舉直愣愣跪下，讓薛知慶更加不安。

“陛下，玉泉縣確實發生了叛亂，三千流寇意圖謀反這件事并非空穴來風。”薛鵬舉如實稟報。

“什么？！”永泰帝猛然起身，死死盯著薛鵬舉。

薛知慶干咳了聲，“鵬舉，造反這些事不能亂說，關乎家國社稷！”

薛鵬舉身子忍不住發抖，顫顫巍巍說道：“我沒有夸大其詞，三千流寇造反是真的，而且玉泉縣令趙德全與富商苗少風勾結，差點讓玉泉縣成為叛軍的大本營。”

嘶——

太極殿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倒吸寒氣之聲。

連當地縣令都勾結富商造反，要知道玉泉縣乃是京縣，天子腳下怎么會發生如此可怕的事情？

簡直駭人聽聞！

永泰帝臉色明顯變得慍怒，質問薛鵬舉這些話是否為真。

砰砰砰！

薛鵬舉用力磕頭，用項上人頭表示沒有撒謊。

“那現在玉泉縣如何了？朕不是派了三千右威衛過去么？”永泰帝青筋暴突，看不出來是憤怒還是恐懼產生的激動，令諸多大臣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誰都不敢觸犯天子的霉頭。

除非不想活了。

薛鵬舉又說：“陛下，臣剛剛還沒說完。”

永泰帝表情緩和了些許，“好，你快說，玉泉縣的叛亂被平定了么？”

連薛知慶都不知道這件事，緊張兮兮看著兒子，薛鵬舉頂著巨大的壓力開口：“回陛下，玉泉縣的叛亂已經被清河公平定，趙德全、苗少風以及流寇首領金耿浩皆已伏誅！”

楊元錄愣住。

這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周靖陽本來以為能聽見李九霄出事的消息，怎么到頭來竟然是建功的消息？

“薛大人會不會記錯了？”周靖陽開口提醒。

云國忠冷哼道：“京兆府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希望李九霄無法平定玉泉縣叛亂么？”

周靖陽一時間慌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覺得玉泉縣流寇造反茲事體大，一定要確切的答復而不是捏造事實。”

薛鵬舉沒好氣說道：“周大人說得輕巧，你可知道這次去玉泉縣有多危險？若是換成你去，我覺得應該撐不了幾日。李大人在玉泉縣率領禁軍平定流寇，你就是這么揣測朝廷功臣的嗎？”

周靖陽想說些什么，聽見楊元錄發出的干咳聲后立馬閉嘴。

永泰帝狠狠松了口氣，臉色也變得紅潤不少：“好，好，好！李九霄不愧是將門之后，為朕平定了玉泉縣之亂可以說是朝廷的功臣！他人呢，怎么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楊元錄心中納悶，怎么跟計劃不一樣？

“你說李九霄平定了玉泉縣之亂，那右威衛為什么還沒有回京？”他提出心中的疑問。

迎上天子的目光，薛鵬舉冷汗淋漓不敢開口。

楊元錄心中有了點數，又說：“你只管說出來，沒什么大不了的。”

“臣不敢說……”薛鵬舉是真不敢。

玉泉縣發生的事情堪稱石破天驚，否則他就不會連夜從那邊跑回來。

永泰帝沒好氣哼了聲：“讓你說你便說，婆婆媽媽的成何體統？！”

眼看天子的耐心幾乎耗盡，薛知慶也擔心兒子遲遲不開口會觸怒君王，立馬開口催促他說出來。

薛鵬舉心想畢竟死的不是你們，他硬著頭皮說道：“還請陛下答應臣，這件事情與臣無關，您不要遷怒于我。”

永泰帝被氣笑了，“你心眼還挺多，朕沒那么小氣！”

得到君主的承諾后薛鵬舉稍稍松了口氣，道：“那臣就斗膽說出來了，望陛下莫要因此氣壞龍體。”

楊元錄和周靖陽興致盎然。

莫非是李九霄的死訊？

“等一下！”周靖陽開口，直接問道：“莫非是某個人的死訊？”

薛鵬舉內心輕咦了聲，周靖陽怎么會知道？

按下心中疑惑，他嗯了聲：“看來周大人早有預料，不過你確實是最清楚玉泉縣發生了什么的人，這并不奇怪。”

周靖陽還沒樂太久，聽見后面那句話后又愣住。

薛鵬舉到底在胡說八道什么？

永泰帝沒有多少耐心，“你們誰都不許打斷薛鵬舉的話，讓他把前因后果都說出來！”

滿朝文武立馬噤聲。

薛鵬舉低下頭，吸了口氣后咬牙說道：“陛下，右威衛大將軍意圖收受朝廷高官指使意圖謀害清河公，并且要給清河公安上叛國罪名，幸好最后被清河公識破挫敗了他的陰謀，寧昌伯因此畏罪自殺！”

“兵部侍郎許振實因為檢舉有功，被清河公用來安撫右威衛禁軍。”

當薛鵬舉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太極殿內外一片死寂。

不說楊元錄這些早有心理準備的人，就連云國忠與薛知慶都大吃一驚！

右威衛大將軍被殺了？

永泰帝愣住，久久沒有開口，仿佛在確認薛鵬舉是否在開玩笑。

楊元錄幾近失態，“等等！薛鵬舉你真沒有開玩笑么？死的人不是李九霄，而是寧昌伯？”

云國忠幽幽說道：“你就這么巴不得李九霄死？”

楊元錄自知失言，慌忙掩飾：“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別胡說八道！”

永泰帝用力拍案，怒視滿朝文武。

“都給朕閉嘴！”

“寧昌伯怎么敢對李九霄痛下殺手？是誰讓他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