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鵬舉心底的寒氣蹭蹭往上冒。

寧昌伯身為右威衛(wèi)大將軍可以說是天子心腹，如今居然被殺了。

不對……是畏罪自盡。

說出去誰會相信？

而且可以預(yù)想的是天子定會下令徹查這起案件，畢竟不是小事。

咕嚕！

薛鵬舉回過神，默默咽了口唾沫才問道：“寧大將軍真是畏罪自盡的嗎？”

“難道是本官殺了他不成？”李九霄冷哼。

薛鵬舉心想多半是這樣，嘴上又不敢這么說，只是顫顫巍巍道：“寧大將軍畢竟保護陛下多年，深得陛下的信任……”

云霓裳打斷薛鵬舉的話：“說明寧昌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薛鵬舉汗顏。

這么說好像還真沒毛病。

“我要該怎么跟陛下匯報這件事？李大人，你給我支個招吧？”薛鵬舉甚至提出讓李九霄與他回京，李九霄可沒傻到這個份上，沉吟道：“我一時半會無法回京。”

“為什么？”薛鵬舉反問。

“玉泉縣如今已聚集了數(shù)以十萬計的災(zāi)民，一旦賑災(zāi)有失恐怕釀成民變。當然了，如果薛大人愿意代替我坐鎮(zhèn)玉泉縣，我回京倒也沒關(guān)系。”李九霄笑著說，讓薛鵬舉心底發(fā)毛。

一邊是天子的怒火，另一邊是十萬面黃肌瘦的災(zāi)民。

仔細想來，似乎還是回京好些。

陛下就算再怎么憤怒，也不會剁了他的腦袋。

可這些災(zāi)民就不同了……

若是讓這十萬人吃不飽飯，他們會生吃了自己，薛鵬舉不敢賭。

“薛大人，你覺得呢？”云霓裳開口提醒。

薛鵬舉打了個激靈，支支吾吾道：“李大人比我更了解玉泉縣，賑災(zāi)這件事還是讓李大人來負責比較合適，我就不搶走你的功勞了。玉泉縣發(fā)生的事情，我如實稟報陛下就是了。”

李九霄笑吟吟道：“那就勞煩薛大人了。”

“對了，除了寧昌伯之外，朝中還有高官與趙德全有書信往來，企圖讓趙德全暗害于我。”

“啊？還有？”薛鵬舉要瘋了。

若是知道玉泉縣的事情這么麻煩，說什么都不會來蹚渾水。

“要不李大人親自回京跟陛下說？”他弱弱開口。

李九霄頷首，“好，那我回京。”

薛鵬舉反應(yīng)過來，又忙說道：“算了算了，李大人還是坐鎮(zhèn)玉泉縣比較合適，還是我說吧。”

“我只是想知道，這個高官是誰？”

云霓裳淡淡開口：“指使寧昌伯的人是誰他沒說，只說如果泄露出去的話他家人會被牽連。至于是誰指使趙德全暗害李九霄，正是現(xiàn)任京兆府尹周靖陽，這是他的親筆書信以及信物。”

姜沛把東西交到薛鵬舉手里。

薛鵬舉只覺得這些東西都是燙手山芋，甚至不敢接過來。

“看樣子薛大人似乎有些忌諱？那不如你留下來？”李九霄譏諷，薛鵬舉最后只能捏著鼻子答應(yīng)。

玉泉縣這鬼地方太嚇人了，以至于薛鵬舉甚至沒參加李九霄在苗府所設(shè)的晚宴，連夜匆匆趕回上京。

生怕還會有棘手麻煩。

這一件兩件都讓他抓破腦袋了，再來一件的話他甚至打算收拾細軟跑路到北齊去了。

云霓裳和李九霄站在城墻上眺望上京方向。

直至薛鵬舉一行人徹底消失在夜色盡頭，云霓裳才收回目光：“薛鵬舉把消息帶回去之后，上京的安寧將會被打破，有些人再也無法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這個國家該醒醒了。”

“你準備好迎接狂風暴雨了么？”她問。

李九霄搖搖頭，“上京的麻煩終究只是皮毛而已，更令我擔心的是玉泉縣災(zāi)民。”

云霓裳心中微動，“你不是想到辦法了么？”

李九霄苦笑道：“我想到了辦法不假，但還沒實施如何知道功效幾何？說實話我心中沒底，甚至還有些迷茫。”

“不管了。”

“先過好這個春節(jié)，年后再說。”

云霓裳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只怕上京那邊不會讓你過好這個春節(jié)，若是天子震怒的話沒準真會讓你提前回京。到時候你恐怕會面對滿朝文武的彈劾，連我爺爺都保不住你。”

“你說的情況不會發(fā)生。”李九霄胸有成竹。

“是么？”云霓裳自然不信。

李九霄指著玉泉縣的萬家燈火，淡淡說道：“十萬災(zāi)民是朝廷的麻煩，但卻是我的保命符。朝廷想要問罪于我就勢必要派人來接替我的工作，敢問滿朝文武誰敢接手這個爛攤子？”

云霓裳明白了李九霄的意思。

這是另類的‘擁兵自重’！

如果最后李九霄能妥善解決災(zāi)民這個爛攤子，就能平安落地。

云霓裳始終相信，李九霄有這個能力。

一夜過去。

上京城的年味重了些，大街小巷都已掛起紅燈籠與喜慶的窗紙。

楊元錄在下人伺候下乘轎往皇城趕去，半路遇到了在路邊等候多時的周靖陽，二人遂同入皇城。

“楊公，我辜負了您的信任，下官沒用。”周靖陽十分沮喪。

之前楊元錄給他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在三日之內(nèi)奪回京兆府的掌控權(quán)，最后以失敗告終。

這讓周靖陽抬不起頭。

提起這樁事，楊元錄眼眸微微冰冷，卻沒有開口呵斥周靖陽。

周靖陽雖然廢物了些，但終究是能用之人。

“是我老夫小覷了李九霄，他居然留有后手，而且徐騰遠這廝對李九霄也忠心耿耿，讓我等的離間計難以實施。”楊元錄冷冷說道，周靖陽一個勁賠罪，甚至有了請辭京兆府尹的想法。

被楊元錄知道之后還是沒忍住呵斥他：“你這個廢物能不能有點志氣？”

周靖陽苦著臉說道：“不是我不想上進，之前我在地方任職的時候幾乎沒有遇到過阻礙，回京之后遇到李九霄這個妖孽，我總覺得他就是我的天敵，每一次出手都被他化解。”

說白了。

他的心氣已經(jīng)被李九霄打崩了。

罵人的話到了嘴邊，楊元錄還是忍住了，興許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別的原因，如今他總是有意無意克制自己的暴脾氣。

“李九霄命不久矣。”楊元錄忽然開口。

嗯？

周靖陽錯愕望向楊元錄。

楊元錄補充道：“興許他現(xiàn)在尸體都涼透了。”

“楊公此話何意？”周靖陽微微激動。

他內(nèi)心畏懼李九霄甚于楊元錄，如果李九霄死了，周靖陽覺得自己又行了！

楊元錄的隨行隊伍十分霸道，每到一條新的街道就會把這條街道上的行人清空，甚至不允許街道兩側(cè)的商鋪營業(yè)，這是因為楊元錄知道自己樹敵頗多，生怕有刺客加害于她。

所以楊元錄與周靖陽說話甚至不必壓低聲音。

“我讓寧昌伯找個借口把他殺了，寧昌伯若是干得好，李九霄還會背上造反的罪名，到時候你可以將其同黨全部誅殺。”

周靖陽激動得渾身發(fā)抖。

只要殺光了李九霄的黨羽，那么他就能順理成章執(zhí)掌京兆府衙門。

“請楊公放心，這回我肯定支棱起來！”周靖陽再三保證。

楊元錄放下簾子，沒再理會周靖陽。

不知道為什么，當周靖陽再次保證之時，他心中升起了些許不妙。

一如先前兩次一樣，周靖陽都搞砸了。

“但愿這次別再搞砸了，如今上京與大乾都是亂糟糟的，是時候讓鳴龍?zhí)崆盎鼐┝恕！?

入了皇城，滿朝文武在太極殿內(nèi)等待永泰帝上朝。

楊元錄看了眼站在兩側(cè)的云國忠和薛知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等薛鵬舉的消息傳回來，自己又將獲得帝王的信任。

這兩人怎么跟自己比？

眾人心思各異之際，永泰帝在諸多太監(jiān)的環(huán)繞中上朝。

楊元錄微微一笑。

好戲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