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振實臉上已經被濺上了些鮮血。

而且還是溫熱的。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倒下，給許振實帶來極強的視覺沖擊。

之前他是朝廷文官，對于戰場上的事情只在傳聞中聽說過，并沒有真正見識過戰爭的殘酷。

眼下還算不上真正的戰場，就讓他有些心驚膽戰了。

最重要的是，被殺的都是他的人。

“都住手！不要再殺了，中間肯定有什么誤會！”許振實絕望大喊，可戰爭一旦爆發豈是他能阻止的？

姜沛仍然在人群之中廝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那些被許振實瞧不起的百姓紛紛爆發出可怕的力量，對許振實形成壓倒之勢。

李九霄作壁上觀，對于許振實的求饒不管不顧。

直至許振實帶來的上百禁軍被殺了個干凈，李九霄才慢悠悠說道：“諸位都住手吧，本官有些話要問問他。”

姜沛提著許振實脖子扔到李九霄面前。

許振實腳底踉蹌，摔了個狗啃泥，一頭長發更是變得亂七八糟跟鳥窩似的。

再次與李九霄直面，許振實只配跪在地上。

李九霄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幽幽說道：“大膽反賊許振實，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我，我不是反賊，反而是你殺了朝廷禁軍，你才是反賊！”許振實自然不承認，被麻麻咧咧的姜沛從背后踹倒，許振實吃疼之后反應了過來自己小命已在李九霄掌心，便換了副更軟的語氣：“這是個誤會，你我都不是反賊。”

申屠建業這時也冷靜了下來，走到李九霄身旁說道：“李大人收手吧，我們恐怕已經犯下大錯了。”

連他都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對朝廷禁軍下死手。

一開始他只是想簡單教訓許振實而已啊。

想到回京之后可能面對的血雨腥風，申屠建業忍不住打顫。

李九霄面不改色，“中郎將覺得我們還有退路么，已經被人逼到墻角，橫豎都是死！”

“可……”申屠建業欲言又止。

姜沛大大咧咧說道：“你怕個球，連我家公子都不怕！總之今天的禍是大家惹出來的，但只要我們團結就不會有人知道，明白嗎？”

申屠建業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姜沛所言不假，只要把謊圓了，朝廷就不會追究。

許振實身子不斷顫抖，一個勁保證他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朝廷，希望李九霄能看在老王爺的面上放他一馬。

“就憑你也配提我爺爺？”李九霄冷笑。

林詩薇也說道：“你若真這么尊敬晉王，就不會對李九霄揮起屠刀了。”

許振實顫顫巍巍道：“我剛剛就是一時頭腦發熱而已，真不知道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你們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計較行不行？”

李九霄轉頭看向申屠建業，問他該如何處置許振實。

申屠建業拿不定主意，許振實再次央求申屠建業放下屠刀，并對天發誓不會泄露今日發生之事。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申屠建業身上。

申屠建業短暫的思索后破口大罵，緊接著一腳踹在許振實胸膛上使其倒地不起，“狗東西，老子差點被你害死了！你居然還有臉讓我原諒你，總之你今日就是死路一條，誰來都救不了你！”

許振實聞言臉色慘白，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李九霄與姜沛等人臉色稍稍緩和，看來申屠建業是個聰明人。

如果申屠建業不同意殺了許振實，那么李九霄就得考慮怎么殺了申屠建業了。

“清河公，許振實這反賊嘴里沒一句真話，請讓我把他殺了！”申屠建業一不做二不休，以這種方式表忠，否則李九霄還真不一定會信任他。

只有大家手里都染上鮮血，才是自己人。

李九霄投去欣慰的目光，點點頭道：“中郎將是有大智慧的人，為國為民可圈可點。不過此人的性命暫且留著，否則城外的三千禁軍該要反了。”

申屠建業嗯了聲，默默站在李九霄身側不再開口。

李九霄瞥了眼許振實讓人把他綁起來，而后走到百姓面前說道：“李某在此感謝諸位父老鄉親的出手相助，自今日起玉泉縣就是我的福地，我在這里保證不會再有任何一個人餓著，我會讓玉泉縣每個百姓有飯吃，有房子住！”

“這是我的承諾，今后我若是做不到，還請諸位監督！”

“……”

他足足說了一刻鐘，語氣愈發激昂。

申屠建業聽著熱血都跟著沸騰起來，腦海里不由滋生了誓死追隨李九霄的念頭。

“大丈夫當要效力于李公子這類雄主啊！”申屠建業喃喃。

不僅僅是他，就連底下的百姓都在振臂高呼李九霄的名字，這些人的力量若是能匯聚起來是極其可怕的！

林詩薇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面。

她眼中的窮苦百姓匯聚起來，竟是如此駭人的力量。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李九霄這時候揭竿而起，這些百姓也會誓死追隨打入京城。

想到這兒，林詩薇急忙掐斷念頭，下意識轉頭看向李九霄。

他……

會不會真有這個想法？

不會的！

李九霄本就是宗室子弟，按理說會維護大乾皇室，怎么會干這種蠢事？

定是自己想多了。

李九霄回到申屠建業身旁，申屠建業明顯比之前殷勤了許多，道：“我已經讓人把許振實綁了起來，只等李大人發落。”

“嗯，帶他去正堂，我有話問他。”李九霄說道。

二人說話之時，林興鵬氣喘吁吁趕回到苗府門口，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看見苗府門口橫尸遍野，令他差點昏厥過去。

“這，這是怎么了？”

姜沛面無表情說道：“許振實帶人造反，被公子鎮壓了。”

“啥？”林興鵬腦子沒轉過彎。

“我剛想跟李大人說他來了，許侍郎怎么就造反了？”

林詩薇連忙給兄長遞了個眼神，“大哥，許振實確實造反了，百姓們都看著呢。”

林興鵬欲言又止，直到看見妹妹投來的眼神才恍然大悟，這時候但凡站錯隊就會萬劫不復，他立馬走到五花大綁的許振實面前狠狠踹了幾腳：“陛下讓你領兵平叛，沒想到你居然率兵造反，你對得起陛下信任嗎？”

這是表忠最好的方法。

許振實什么都沒說又挨了幾腳，疼得他嘴角溢出鮮血。

林興鵬快步走到李九霄面前：“大人，京兆府衙門確實發生了點小插曲，不過已經被徐大人擺平了。”

“這事待會再提，城外領兵的人是誰？”李九霄更加在意城外的三千禁軍。

若是讓這三千禁軍知道許振實出事，沒準還真會攻打縣城，到那時候李九霄就算不造反都不行了。

時機仍未成熟，李九霄不愿過早動手。

林興鵬恭敬答道：“是右威衛大將軍寧昌伯！”

李九霄暗道壞了。

沒記錯的話寧昌伯跟楊元錄乃是故交，楊元錄在這個節骨眼上派許振實以及寧昌伯來玉泉縣只怕是沖著自己來的。

“李大人，讓我去跟寧將軍說清楚，一定能消弭誤會。”申屠建業主動請纓。

李九霄搖頭：“不急，先探探他的口風，別讓他知道許振實被我們綁起來這件事，誰要是敢泄露出去別怪我不客氣！”

林詩薇眼前一黑。

這是要跟朝廷對抗到底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