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歐洲瑞士女子的旅行

安吉莉卡·考夫曼

（庫爾，格里松聯邦共和國，1741—羅馬，教宗國，1807）

自幼年起，旅行就是安吉莉卡·考夫曼的常態。她的父親經常在格里松州和哈布斯堡福拉爾貝格州為教堂和深山里的莊園設計裝潢，作為一位云游畫家的女兒，考夫曼自然有了畫畫和旅行的愿望。

安吉莉卡·考夫曼兒時就在藝術上展現出特別的天分，她自小跟隨父親漂泊，首先到了意大利倫巴第地區的科莫，考夫曼在那里欣賞到迷人的風景，接著去了米蘭。11歲時，安吉莉卡從康斯坦茲湖邊的山區回來后開始跟著父親學習繪畫，初入肖像藝術的大門，日后成為著名的肖像畫家。

1754年，約瑟夫·考夫曼決定重游米蘭。他希望女兒可以完成藝術教育并受奧地利政府的庇護。當時的奧地利王室周圍簇擁著像“萊比錫領唱”巴赫之子讓·克里蒂安·巴赫這樣的著名藝術家。

1760年至1762年間，受奧地利王室庇護的安吉莉卡跟隨父親游遍意大利中部著名的藝術之城。在柯勒喬的藝術之城帕爾馬[1]，安吉莉卡在宮廷受到費利佩公爵的接見。在博洛尼亞，安吉莉卡進入拉卡奇兄弟創立于17世紀初的美術學院求學。最終，安吉莉卡在21歲時參觀了佛羅倫薩的烏菲齊美術館，并在那里第一次遇見幾位正在進行“壯游”的英國富人。

1763年，考夫曼小姐一到達羅馬就適應了環境。她為著名古代歷史學家溫克爾曼畫過肖像，在后者的影響下，年輕的考夫曼小姐在薩克森畫家安東·拉斐爾·門斯[2]的畫室注冊成為簽約畫家，當時有許多外國人光顧這家畫室。很快，考夫曼被公認為別出心裁的獨立女藝術家，羅馬貴族的大門向她敞開，在永恒之城羅馬旅居的英國“壯游者”的第一批畫像訂單也向她涌來。

獲得同行認可的考夫曼入選圣盧卡學院[3]，這位外國女藝術家、“美麗的安吉莉卡”引發了轟動，被歸入“油畫名家”之列，名氣大增。幾年后，安吉莉卡·考夫曼成為新古典主義運動的領軍人物，而后者旨在宣揚回歸古代理想、贊頌美麗風景。

1765年，為了研究大師作品，安吉莉卡在父親一如既往的陪伴下前往威尼斯定居。在一次接見活動中，她認識了英國領事的妻子溫特沃斯夫人，溫特沃斯夫人邀請她陪同前往倫敦，沒有帶上她父親。于是，考夫曼的第一次長途旅行就此在大運河上實現，她的第二次旅行也是從大運河開始的。在英國的長居讓這位年輕的瑞士藝術家成為享譽歐洲的畫家，1768年成立的英國皇家美術學院被尊為創始人之一。

途經日內瓦，在巴黎停留數日，而后前往荷蘭，安吉莉卡最終在倫敦安頓下來，并毫不費力地在喬治三世的宮廷站穩腳跟。25歲便功成名就的肖像畫家“安琪兒小姐——意大利天空墜落的天使”[4]過著輝煌閃耀的生活。彼時最著名的畫家約翰·雷諾茲和在英國首都定居的蘇黎世藝術家約翰·海因里希·富塞利爭相向她求愛[5]。威爾士親王妃、夏洛特王后，甚至丹麥國王克里斯蒂安七世都對她的作品青眼有加，紛紛前往她的畫室求畫，肖像畫訂單不斷增多。她時而采用古代畫法，時而效仿東方畫法，同時順應時代潮流，不忘創作著名的“對話作品”，即英國藝術家發明的的集體肖像畫。安吉莉卡富有學養，掌握多種語言，熟讀一流作家的作品，與德國詩人克羅卜史托克雖從未謀面卻保持定期通信，她甚至從勞倫斯·斯特恩的新小說《項狄傳》中獲得靈感并將書中場景畫了下來。

1771年，“美麗的英國人”安吉莉卡在愛爾蘭度過了幾個月時光，在那里為都柏林貴族繪制肖像。1780年，放下過往情感的不如意之后，安吉莉卡嫁給馬拉的朋友、擁有瑞士血統的威尼斯畫家、未來的革命者安東尼奧·祖奇，此人巧舌如簧，俘獲了安吉莉卡的芳心。

在倫敦旅居15年之后，名利雙收的考夫曼夫人在丈夫的陪伴下回到歐洲大陸。1781年7月，她在奧斯坦德下船，穿過聯合省、洛林，途經蒂永維爾，最后到達布雷根茨附近的施瓦岑貝格，并在布雷根茨重溫童年的風景。考夫曼夫婦再一次跨越阿爾卑斯山脈到達威尼斯。安吉莉卡在此進入由多梅尼科·蒂埃波羅領導的威尼斯美術學院工作。1782年狂歡節之際，她在自己的畫室低調接待沙皇之子保羅及其妻子瑪利亞·費奧多羅夫娜大公夫人，保羅夫婦向安吉莉卡購買了好幾幅作品并立刻運回圣彼得堡。

暮春時節，安吉莉卡離開威尼斯前往羅馬。她在羅馬遇到昔日的朋友皮拉內西和歌德的同伴里芬斯坦顧問。再次定居羅馬前，安吉莉卡前往那不勒斯，謁見了波旁王朝斐迪南五世來自的奧地利王后瑪麗·卡洛琳娜[6]和約翰·阿克頓部長將她引薦給英國國王的大使威廉·漢密爾頓勛爵，此人是藝術愛好者、風流浪子，同時也是當時的考古學家、火山學家。安吉莉卡以其才華和得體的舉止受到那不勒斯王后的賞識，因此獲得為國王夫婦作畫的機會，有一幅巨幅畫作展現的便是花園樹叢前7個子女和愛犬圍在國王夫婦身邊的場景。作品深受王后喜愛，因此她建議宮廷錄用安吉莉卡做為御用畫家。出于自由的考慮，安吉莉卡最終還是選擇返回羅馬。

1786年，祖奇夫婦在西班牙廣場附近的西斯蒂納路安頓下來，在帶花園和畫室的大房子里過著奢華的生活，來訪者絡繹不絕。事實上，安吉莉卡在自己的畫室接待過微服出行的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以及來自全歐洲的貴族，其中就包括在那不勒斯秘密懷孕的迷人的福斯特夫人，她是德文郡公爵夫人喬治亞娜·卡文迪許的密友；還包括一些俄國貴族，如克魯德納男爵夫人，安吉莉卡也為她畫過肖像。

1786年，歌德獲得進入安吉莉卡畫室的許可，稱她為“美好的安吉莉卡女士”。德國畫家蒂施貝因連續幾年頻頻出入“繆斯之家”，歌德經他介紹結識了安吉莉卡，《少年維特的煩惱》的作者被女主人的學養深深折服，他從這位講德語的“英國”女士身上感受到強烈的友誼，于是，安吉莉卡成為歌德第二次在羅馬旅居期間的知心人兼向導。

對歌德懷有傾慕之情的安吉莉卡在其啟發下為他創作了肖像。那幅畫被存放在魏瑪，畫上展現的是一位年輕男子，身形幾乎完美，戴著白色的領帶，穿著波爾多皮草大衣。1788年秋，因為摯友的離開而傷感的安吉莉卡為薩克森-魏瑪公國的老公爵夫人安娜·阿瑪利亞當向導，善良而有思想的老公爵夫人很喜歡她的陪伴，德國哲學家、歷史學家、牧師、歌德的朋友赫爾德也被這位非典型女藝術家的品質所吸引。

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之際，安吉莉卡的畫室成為歐洲旅行者的聚集地。為了躲避祖國的戰亂，曾經會見過她的統治者、貴族、文學家、藝術家接踵而來。1789年12月1日，瑪麗-安托瓦內特的肖像畫家維杰·勒布倫夫人前往那不勒斯，想在那里求得為王后和迷人的漢密爾頓夫人作畫的機會，安吉莉卡接待了她。

1798年，隨著羅馬被法軍占領、庇護六世被捕，“壯游”的時代結束了。安吉莉卡·考夫曼的歐洲之旅也因此畫上句號。因永恒之城羅馬被革命軍掠奪而痛心的喪氣寡婦、雕塑家卡諾瓦的老朋友安吉莉卡在科莫湖邊度過1802年的夏天，兩人相識于兒時。安吉莉卡再次造訪博洛尼亞，并最后一次前往米蘭和威尼斯。盡管光景不如從前，被紅衣主教貝爾尼稱作“羅馬的第二繆斯”的安吉莉阿卡依然在畫室接待了同胞熱爾曼娜·德·斯塔爾，斯塔爾夫人此時正準備寫作《柯麗娜》；還有普魯士外交家、史學家威廉·馮·洪堡和年輕的路易王子，后者是巴伐利亞未來的國王、慕尼黑老繪畫陳列館的創始人，安吉莉卡于1807年為其繪制了肖像，那一年正是路易去世的年份。

身處兩個時代和數個藝術流派交匯點的“顯赫貴婦安吉莉卡”、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小個子瑞士女子用自己的思想和才華征服了英國、意大利和俄國。她在羅馬的畫室就如同時期丹麥雕塑家托瓦爾森的工作室一樣，成為18世紀末歐洲藝術界的重要聚集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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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柯勒喬為帕爾馬派畫家，故有此說。——編注

[2]安東·拉斐爾·門斯（1728—1799）。

[3]羅馬美術學院前身。——編注

[4]《安琪兒小姐》是小說家威廉·薩克雷之女安娜·薩克雷一本小說的標題。

[5]內容出自弗朗索瓦茲·皮特-里弗斯的《安吉莉卡·考夫曼的命運》，比羅出版社，2009年。

[6]那不勒斯王后瑪麗·卡洛琳娜（1752—1814），優秀的日記作者，保存了1781年至1785年間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