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變異蜥蜴抽取五毫升注入離心分離管，提取血清裝入試管。”

“血清制備完成，已打好標簽。”

“B2-6血清試管滴入十微升抗凝素與兩微升紫瑩花提取液，觀察其生化反應，記錄實驗數據。”

“無明顯分離反應。”

“很好，拿實驗小鼠，準備進行第三十五次小鼠斷肢實驗。”

看著實驗室里的兩人像是精密的機械一樣配合無間，金發的小姑娘揣著小手，把呼吸放緩，一雙宛如海藍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睜的老大，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瞬間。

連貫而干練的動作是如此的賞心悅目，仿佛這里不是昏暗的實驗室，而是皮爾特沃夫大劇院的舞臺。

在小姑娘的眼里，

眼前的兩人像是頂尖的芭蕾舞者一樣，正在舞臺上翩翩起舞，而她就是見證藝術的觀眾，

若不是鼓掌會打擾兩人做實驗，她一定會用盡自己的全力為兩人喝彩。

當然她無法否認，兩人的行為對鼠鼠也的確稱得上是殘忍，但對鼠鼠的殘忍是為了拯救她和大哥哥，就算是她也不會因此而感到不安。

她會用虔誠的心送別每一只失去生命的先驅者鼠鼠。

并不知道小姑娘默默地又用自己的方式超度了一只小白鼠，

打開箱蓋，帶著手套臉戴面罩的男孩捉住一只培養箱里吱吱亂叫的紅眼小白鼠，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小白鼠扭著腦袋咬向男孩的手指，卻被手套擋住。

來到試驗箱旁，男孩用手指拉伸著實驗小鼠的后腿，拿著剪刀的李維克博士手指稍一用力，小鼠的整條后腿就被直接剪掉。

鮮血流出，斷肢的劇痛讓小白鼠伸長了脖子，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兩人卻是并未有太大的反應，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由男孩固定小鼠的身體，男人用注射器將制備好的淺紫色血清注入到小鼠的體內。

待到注入完成，男孩就將瘸腿的小鼠丟入試驗箱，

閉合箱蓋，男孩面色平靜地拿好實驗記錄手冊，右手的鋼筆已經吸好墨汁，

站定在試驗箱外，李維斯與李維克博士隔著加厚的石英玻璃觀察實驗小鼠的生理反應。

見鼠鼠已經進了注定會沒命的箱子，奧莉安娜才小心翼翼地握著小手靠近了一些，

女孩步伐靈巧而輕快，幾步湊到男孩與爸爸的中間，與兩人一同觀察小鼠的反應。

五分鐘左右，實驗白鼠的肢體呈現出不正常的僵化狀態，

十分鐘，痛苦哀鳴不已的實驗小鼠開始了躁動，具體表現為顫抖，筋攣，肢體失衡，

十五分鐘，躁動加劇，小鼠的白色皮毛之下多出了許多淺紫色的小血管，叫聲愈發凄厲，

小鼠開始撕咬自己的前肢與毛皮，不受控制睜大的紅色眼睛也彌漫上了一層淡紫色的濾影，充滿了攻擊性。

二十分鐘過去，精疲力竭的小鼠倒在地上，傷痕累累的身體看上去有些浮腫，徹底失去生命體征。

在李維斯把實驗記錄完整記錄下來的時候，

李維克博士打開了封閉的箱蓋，用消過毒的金屬夾取出小鼠尸體，

將提取出來的細胞樣本放在載玻片上，通過用顯微鏡進行觀察，確認小鼠的正常體細胞受到蜥蜴血清的影響，發生了惡性突變。

抽取實驗小鼠的血液樣本，隨后進行化驗，記錄數據。

在一次完整的實驗過程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送飯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把飯箱放在門口，

確認外面沒人后，奧莉安娜才走到外面，小心地把飯箱放在實驗室之外的矮桌上，

重新回到實驗室，等到兩人做完了手頭要緊的工作，奧莉安娜便輕聲說了一句。

“飯送來了，爸爸，大哥哥，要先吃飯嗎？”

李維克取下蒙在臉上的隔離布，看了一眼還在記錄實驗數據的李維斯。

“先吃飯吧。”

李維斯點頭，快速在紙上寫了幾筆，與李維克一同去洗手，

用帶有消毒性質的洗手液洗過了雙手，男孩摘下呼吸器坐在矮桌前，

奧莉安娜已經為兩人盛好了飯，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只是為兩人盛了飯，小姑娘卻是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像是做了什么十分令她開心的事情。

“爸爸，李維斯哥哥，實驗有進展嗎？”

對于兩人嚴謹而專業的實驗步驟，奧莉安娜聽不懂也看不明白，但不懂并不意味著她不會多問一句。

“有。”

用筷子扒拉了兩下，李維克看向自己的女兒，神色變得溫柔了一些。

“已經可以確定紫瑩花提取液有助于穩定蜥蜴血清的變異特性，兩者相結合可以對哺乳動物產生明確的生化反應，具有促進細胞分裂的特性……

等到進一步提取并迭代血清，應該可以制作出讓小安娜身體緩慢恢復的藥劑。”

“真的嗎？”

奧莉安娜露出驚喜的表情，大部分東西她都聽不懂，但她能聽出父親言語之中的篤定，

男孩卻是搖搖頭，倒不是潑冷水，只是不想讓奧莉安娜期望過高，亦或是讓李維克的步子邁的太大。

用在人身上的東西，再謹慎也不為過。

“沒李維克老師說的那么簡單，現在的問題在于就連變異蜥蜴自身也無法承受變異的代價，雖然強化了自愈能力，但細胞分裂的過程會導致自身的壽命會極大的縮短，

第二代血清會在促進變異的過程中對哺乳動物的體細胞和腦神經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引發細胞的惡性突變。

就目前而言，即便是微量的血清對于哺乳動物來說也是必死無疑的劇毒。”

看著自己的女兒有些失落地低下頭，李維克也知道自己不該太過樂觀，他放下筷子，眉頭皺起，目露思索之色。

“或許只是因為實驗對象的生命層級太弱，我們需要更高級別的動物進行實驗……不，還是太早了，我們不能急于求成，

等獲得了完美且穩定的蜥蜴血清，再把蜥蜴血清注入到人體之內進行生化反應，這樣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想要源源不斷地獲得實驗材料，當務之急是盡快培養出第三代蜥蜴，免得蜥蜴斷代。

目前的六只蜥蜴因為經常抽取血液，健康狀態正在直線下滑，我們或許要放緩實驗強度，給蜥蜴們一些自愈的時間。”

頓了頓，李維斯低聲道。

“聽奎勒他們說礦井里的變異蜥蜴像是感知到了危險，紛紛搬離了巢穴，向著更危險的礦洞深處逃竄，變異蜥蜴不好抓了。”

輕吐一口氣，李維克艱難地點頭。

“那就放緩一些吧，實驗進度已經步入正軌，剩下的一些繁瑣事情我一個人也能做，正好讓蜥蜴有恢復的時間。

李維斯，你可以休息下來，這些日子我會抽出半天的時間來教授你想要學習的知識，

如果你想要獲得去皮爾特沃夫大學學習的資格，你還得學會如何應付那些大家族的考驗。”

就個人而言，李維斯并不想受任何形式的束縛。

“或許我可以直接考進皮爾特沃夫大學。”

李維克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當然可以直接考進大學，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才華，但你得了枯肺病，想要得到更好的醫療資源，你就必須得到大家族的贊助，

以上城現有的醫療條件，枯肺病無法被徹底根治，不過若是愿意花錢制備一些珍貴的藥物，還是能得到極大的緩解，讓你的身體好受一些，

上城大家族的底蘊遠超你的想象，這些都是范德爾和希爾科給不了你的。”

在涉及自己的性命問題上，男孩向來從善如流。

“懂了。”

“懂了就吃飯吧。”

吃過了飯，李維斯把餐具洗刷干凈收進飯箱里，等到送晚飯的人過來再帶走，

奧莉安娜一如既往地想要幫忙，卻被李維斯制止，小姑娘只能坐在石頭上，托著下巴眼巴巴地看著李維斯一個人蹲在河邊洗碗。

微風拂過男孩消瘦的臉頰，男孩沒有帶很少離身的呼吸裝置，清秀的面容因完整性而變得深刻了一些。

奧莉安娜無聲地凝視著男孩，似是能看到虛弱之下隱藏的力量，

正是男孩體內的力量讓她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她不再像居住在皮爾特沃夫大學公寓樓時的那樣腳不沾地，

在這下水道中，她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當一個有用的好孩子。

女孩不由得想到，

這幾個月來她受了大哥哥不少照顧，卻沒能跟大哥哥好好說說話，

直到今天，她也只是知道大哥哥的名字是叫李維斯，

李維斯大哥哥是資助爸爸的鐵拳幫送來的學生，很聰明，很好看，對自己很溫柔，性格也十分要強。

她其實是想要多知道一些大哥哥的事情的，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卻始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在想什么？”

剛剛還蹲在河邊的男孩不知何時已經近在咫尺，眼含關心地看向自己。

“啊！？”

身體失衡，奧莉安娜有些驚慌地揮舞著小手向后方栽去，下一刻卻被男孩所扶住。

驚魂未定的女孩按著胸口，眼前有些發黑，心臟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顧不得考慮太多，李維斯把奧莉安娜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墊著女孩的小手輕按女孩胸口的穴位，幫助女孩調整呼吸。

“吸氣，放松，呼氣……”

男孩的聲音像是有魔力，奧莉安娜閉上眼睛，不由自主地跟隨著男孩的話語呼吸，

心跳聲漸漸變得平緩，不再有那種揪心的感覺。

女孩睜開眼睛，握住男孩的手。

“我，我好點了，謝謝你大哥哥。”

聽到奧莉安娜這么說，李維斯這才把奧莉安娜扶起來。

如果說他是易碎的瓷器，那眼前的金發小姑娘就是薄冰雕刻的美麗水晶，甚至不需要觸碰，只要太陽曬一曬就會消融成水汽。

奧莉安娜的身體就是這么脆弱，受不得半點風吹雨打，如果沒有李維克的呵護，奧莉安娜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想到這里，男孩的眼中平添三分憐惜。

“抱歉，嚇到你了。”

“沒有，是安娜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大哥哥你走過來。”

等到平息了呼吸，金發小姑娘的臉上再次浮現出溫柔而燦爛的微笑。

“大哥哥你果然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呢，之前安娜也這樣難受過，卻沒有這一次恢復的這么快。”

在奧莉安娜好奇的視線中，李維斯的手指隔空點向奧莉安娜的胸膛中線。

“這里的穴位叫檀中穴，在小安娜感到胸悶氣短的時候可以輕輕按壓幾下，會起到一些舒緩作用。”

“穴位是什么？”

“穴位是人體經絡的特殊點區，通過按壓或是針灸穴位可以讓身體的經絡暢通，加速血液循環……”

本想跟奧莉安娜更多的解釋一下，思索之中，記憶里的東西卻戛然而止，

經絡是什么，針灸又是什么來著？

按了按太陽穴，有些頭疼的李維斯也只能作罷。

對于這些憑空多出來。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知識，他一直都有種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感覺，

他能憑借著自己的感覺給蔚奧萊推拿，幫助蔚奧萊舒緩肌肉疲勞，

可若是讓他完完整整地把推拿之術講出來傳授給另一個人，亦或是讓他詳細解釋一下腦子里奇奇怪怪的知識，

他的大腦似乎就會處于‘停擺’的狀態，就像是有什么東西阻擋著自己的思想。

只有極少數的情況他能夠毫無阻礙地想起那些不屬于自己的知識。

簡直……就像是他的腦子里住了另一個人一樣。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

“聽上去好厲害，安娜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輕吐一口氣，李維斯回過神來，

“我也是從別人那里知道些皮毛。”

“大哥哥能給安娜針灸嗎？”

“針灸需要特定的工具，沒有工具做不到。”

眼看女孩的眼神變得有些黯然，李維斯只能補充道。

“不過推拿的話不需要工具也能做。”

相比于針灸這種東西，給蔚奧萊那丫頭做過好多次的推拿按摩他已經相對熟練了，

奧莉安娜喜笑顏開。

“那大哥哥來給安娜推拿吧~安娜要怎么做呢？”

“那得去你的房間里去做。”

“那走吧？”

雖有些遲疑，但考慮到李維克和自己的交易，男孩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