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書里對陸衡的形容是個病木頭，情感冷漠加空心人。想必是很不理解她要留下的行為，為了讓陸衡了解她并無惡意，她說：“我幫你是想行善積德，整個村子最慘的人就屬你了。等你過上幸福生活，我自然會走的?！?

救贖反派，改變所有人的be結局，可不就是行善積德么。

陸衡的眼里并無波動，像在旁觀一個新奇怪物，不管她說出什么話都表現的像聽見天方夜譚一般淡定。

他沒理會她，兀自打開解凍的罐蓋。

從里頭摸出一疊用稻草揉成細繩捆起來的銀票，罐內干燥，票子還算保存的完好。

桑綿綿的方向看過去時，少年捏著銀票，神色不明地默默無言良久。

雖看不仔細，但據劇情所知，陸衡養母給他留的銀票足足有一百兩，都是生平靠買賣草藥和賣繡制品瞞著家人積攢下來的。

“你先進被窩?！标懞獍阉幑拮訑R進櫥柜里，一邊又翻找著什么，“未來數連幾日未必雪停，興許會愈來愈冷?！?

他咬字既輕又冷，聽著仿佛自言自語。

桑綿綿蓋上被子，仍好奇地盯著他。

他顯然是接納她留下了。

雖然有可能是認為她有價值，又或許是漫長的時光里他孤家寡人慣了，覺得多個人說說話，做個伴未嘗不好。

只見陸衡找出一雙鞋和棉被。

他將棉被先放到旁邊，不知從哪里抱來許多干稻草，一沓兩沓往地上鋪開，陸陸續續鋪滿鋪厚實，才將棉被鋪在稻草上，然后再鋪好一床棉被。

一個看著還算暖和的地鋪便收拾好了。

陸衡看向少女，“這給你睡。”

接著把鞋放到床邊：“給你穿的?！?

桑綿綿才把腳丫捂熱。

她掀開被子起床，穿上陸衡借的鞋。

在家里，她是獨生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從未體驗過鄉村生活，荒野求生，躺進陸衡弄的地鋪，暴露在衣外的肌膚接觸了一小會就有點刺，有點癢。

抬頭看向屋頂，瓦數齊全。

盡管門窗緊閉，卻仍感覺像有個隱式空調在不停吹著寒氣，常年住這，也忒壓抑了。

陸衡正疊少女弄皺的被褥，從枕上拾起幾縷發絲。在嗅見淺淺未消的芳香時，恍然間想起了某種重要的、需要注意的事。

他回頭對她道：“你住在這多有不便，你自己注意，莫失了分寸?！?

說完，陸衡就去火堆前盛湯了。

桑綿綿知曉他言外之意，“我知道。我會自己賺錢，自食其力。到時，每月給你一些租金就是?！?

少年是個十足的悶葫蘆，沒有表態。

空氣仿若凝固，靜默的窒息。

她默默給系統打起電話：“蘿卜頭，該上班了——”

“蘿卜頭已就位，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我想了解一下整個系統。”

話音一落，桑綿綿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轉盤商城。

架上擺著現代的醫療箱、氧氣瓶、滅火器等用具；另一欄則放著各種顏色的小藥瓶，標簽寫著讀：心術，錦鯉體質，烏鴉嘴和變小藥丸……

所有的道具底下都有虛擬數字打出的價格。

系統介紹道：“本世界每天都會分派各類任務哦，您可以自行打開系統，選擇要完成的任務類型，也可忽略，完成后可得相應的積分獎勵！積累到一定程度可召喚蘿卜頭打開商城，您可進行自由兌換道具哦！”

桑綿綿本來還覺得穿過來倒霉，但一聽到系統給的體驗既豐富又能開掛，倒也能接受了。

她興致斐然：“有獎金嗎？”

系統：“有的。只限在完成特殊指標數及格的時候可開啟轉盤活動，轉到多少獎金便能拿到多少?！?

轉盤上每個色塊劃分的區域是不同的數額，但都只能用在本世界消費。

桑綿綿對提及的指標數尤其好奇，估摸著應該沒屬于任務的范疇，“什么指標數？”

一陣電流聲過后，畫面關閉。

通話驟然終止。

“我叫你兩遍，你為何不答？”

陸衡的聲拉回仿若神離天際的她。

桑綿綿只覺得像做夢初醒，并沒聽見陸衡方才說話，她出來被窩，假裝困倦地扶了扶額，“我就快睡著了，對不起?！?

他不再看她，“有蘿卜湯。”

桑綿綿起來，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走路慢吞，很自覺地端了個小板凳坐到對面，自己拿碗盛湯。

陸衡冷眼注視著少女那嬌氣的動作。

她先給碗里盛了湯，把勺子放湯里簡單涮了涮正反面，然后打開窗，將湯倒了。接著坐回來，重新盛了一碗湯，捏勺子時，尾指講究的翹起。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少女低頭喝湯時，濃密如蒲扇的睫毛于眼底灑下陰影，眼下還有一顆小小的淚痣，唇色嫣紅，長相軟乖，確實像個兔子。

他說：“你叫什么名字？”

“桑綿綿。桑樹的桑，綿柔的綿?！?

桑綿綿喝完湯，手指仍摩挲著碗上余溫。

陸衡淡淡“嗯”了一聲。

彼時，窗外已然泛起墨色。

陰天沒有太陽，天色也更昏沉些。

火堆燃盡，屋里也暗了下來。

陸衡收拾鍋碗拿到門前洗，他早在檐下擱了個木桶，用來收集從瓦上融化流淌下來的雪水，大多數雪結凍，匯到桶里的并不多。

總共就兩個碗一個鍋，倒還夠用。

桑綿綿在一旁站著，提出幫忙，但被拒絕了。

陸衡的手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很快通紅，可他神情自若，連眉頭也未皺一下，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倔強之色。

天上還洋洋灑灑飄著雪，桑綿綿進屋找到靠在墻角的一把油紙傘，出來在他身側撐開。

陸衡看向她，一向冷漠的眼中劃過疑惑，似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

他洗完以后，看了眼陰沉沉的山頭，甩了甩碗上的水，“傍晚時候，你盡量別出來，這片地帶有野狼，若盯上你，到天黑定會過來?！?

陸衡的語氣像習以為常，輕描淡寫的，桑綿綿卻是被嚇著了，那些野生動物窮兇惡極，興許一口就能把她拖走。

她感覺背脊發寒，很沒有安全感，忙收傘回屋。

是夜。

外面靜悄悄的，不似白天還有風聲。

桑綿綿如何也睡不著，便將書里的內容大致又重溫了一遍。

從這間屋子去村里，其實要走上好半天的路，原先這塊地方有人住，后來因為發生過山洪，導致傷亡慘重，大家伙便都陸續搬走了，而這間老屋很舊，愣是給陸衡修整的還算不錯，起碼四角齊全，能遮風避雨。

如果不是知曉陸衡內心扭曲冰冷，她只看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是無法感知到他這個人的情緒狀態的，但知曉后，她才覺得，陸衡不單單只是病人那么簡單，他很像個空空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