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良棲“噌”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
對付這種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宣誓主權,她氣場強大,你必須要更甚之。大波浪久經沙場,一般的凡夫俗子雕蟲小技根本耐不了她何,這一點夏良棲心知肚明。就光憑著對著一個素未謀面的謀生異性,第一句話就直截了當地甩過來一句嫵媚入骨的“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這一點,就足以讓夏良棲脊背都發涼了。
夏良棲走過去,一路上都在強行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要冷靜,要自然,不能讓別人看出絲毫的破綻,否則一切準備都將功虧于潰。
迎著大波浪略顯犀利的審視目光,夏良棲走到肖銘的身邊,他回首時,正對上夏良棲一雙盈滿了溫柔的雙眼,夏良棲笑笑,自然地挽住肖銘的手臂,“已經給你借了你想要的那本書,今晚睡前可不要跟我搶著看了。”
這句話很妙,既點破了二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又在話語之外言明他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肖銘一怔,他挑挑眉,望著她。
大波浪臉上的神色暗了暗,她睨了一眼肖銘,又看了一眼夏良棲,眼角像是在笑,口中又像是在輕嘆:“哎,可惜了……”
夏良棲的心跳聲梗在喉嚨間,她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有蚊蟲從她耳畔滑翔而過的聲音,人在緊張的時候總是能自動屏蔽那些無關的噪音,可那只小蟲子卻一直躍躍欲試地攪動著她的心境,夏良棲真是快要繃不住了,她很想現在就伸出手“啪”地一聲結束它的生命,并吼它一句:別吵了,沒看到老娘正煩心著呢嗎?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應時穿越夏良棲耳膜,夏良棲心中一驚,她下意識閉眼,這一下的動靜太大,把周邊自習的學生眼光盡數吸引了過來。
“喂,搶不到男人也用不著打人吧!”夏良棲剛要喊出口,沉寂片刻之后,她忽然意識到好像并沒有人觸碰到自己,她幻想的校園霸凌現場并沒有發生,夏良棲猛地睜開眼,映入眼前的場景卻是大波浪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模樣。
那笑容陰森森的,讓夏良棲覺得自己入贅冰窟般的寒。
“你怕我把他搶走?”
大波浪焰火紅色的指甲捏出一張紙巾,輕柔地擦拭著自己手上血腥至極的蚊子尸體。
“我沒有。”夏良棲咽了咽喉,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過于高估自己的識人能力了,虧她還在這兒研究婉轉的側面“勸導”戰術呢,人家站在頂峰上的人卻已經開誠布公地和她交談了。
“你知道我不在意這些的,”大波浪淡淡一笑,將紙團丟進一旁的紙簍。
“我知道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那我們達成了共識?”大波浪挑眉。
“不,你誤會了。”夏良棲抿唇搖頭,她望了望大波浪,又望了望靜靜望著自己,像是在笑,又好像沒有的肖銘,她嘆口氣,鎮定說道,“我不在意,是因為我相信肖銘。你很有魅力,學姐,這個學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你的名諱,但總有一些人是你不能染指的,不管今天在他身邊的是我,還是別人,你靠不進他的,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你既然這么了解他,那你又為什么都沒有給他親自拒絕我的機會,你在害怕什么?”大波浪的眼神犀利,像是一把薄薄的利刃,她勾唇笑笑,將頭扭向肖銘,“你親自說,我才信。”
夏良棲簡直快要敗下陣來。
這女人,干嘛把人看得這么透徹,這樣子這場戲還要怎么繼續啊?
一切不過是自己自導自演,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去和肖銘的視線來一次認真地觸碰。潛意識中,她雖然相信肖銘不會如其他人那般落入美艷皮囊的俗套之路,但奈何對手實在是過于強大,心中卻不免還是有著幾許擔憂的。一個長相過人的女人不可怕,但一個只憑一個眼神就可以將你從骨到皮都看得透徹的人,難說面對這樣的人,肖銘的抵抗功力還能剩下幾分。
夏良棲的大腦中正波瀾壯闊著,身邊淡淡的嗓音響起,她驀然抬頭,對上的是肖銘的一雙如湖泊般清澈的清冷眼眸,他禮貌一笑,“在中醫學里,有一味草藥叫款冬,你或許沒聽過,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這是一味久咳不愈肺寒患者的首選良藥。”
大波浪挑眉,目光灼然地望著他,“所以?”
她開始好奇他想要表達的言外之意。
“中國大約有12000種藥用植物,每一種的藥效都不同,你很難說它們之間哪一個重要,哪一個更好。但是對于久咳不愈的患者來說,款冬就不一樣了。”
肖銘看了一眼夏良棲,笑了,“良棲是我的款冬,她治好了我感情里的久咳不愈。”
大波浪先是一怔,半晌,她終于失笑道:“你拒絕別人的方式真特別。”
肖銘不語,縱然眼角仍然帶著淺淡笑意,但他沒有說話,便是沒有否認。
和大波浪一臉受傷的表情不同,某個當事者的游走的魂兒還沒回來。
夏良棲驚訝地怔在那兒,腦袋里反反復復地研究著肖銘剛才說的話。
他有咳疾?
等等,不對,好像只是個比喻。
但他說自己是他的“款冬”又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這句話好像很明顯地昭示了她的身份——他給她扣上了“正宮”的帽子,“大房”的印章?
“夏良棲。”
夏良棲呆滯著,沒回應。
“夏良棲。”
略微提高的清冽嗓音響起,肖銘笑著拍了拍夏良棲的頭,“她走了。”
夏良棲猛地回過神來,眼前的濃郁香水味已經消散,只余下一味極淡的氣息,大波浪已經走遠。
“啊……好。”
幾乎是一瞬間陷入不可控的尷尬氣氛中。
剛才的戲份是下意識的,當一切褪去之后,夏良棲面對著款款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肖銘,她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燙得簡直可以煎雞蛋了。
“我剛才……是……我剛才……”
“我知道。”肖銘笑笑,他看了她一眼,眼眸如墨:“謝謝你。”
“沒關系,你不覺得是我多事就好。”
夏良棲看著肖銘的表情,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的,她認識的肖銘一定是和別人是不同的。
“你來這兒……和朋友一起看書?”
肖銘彎眉一笑,他抬抬下巴,指了指一下在不遠處尷尬地朝著他揮手的方婳。
“嗯。”
夏良棲點點頭。
“那你借的書,可以給我看看嗎?”
夏良棲一怔,抬起頭,迷離地望著他:“什么書?”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搪塞大波浪的話,“已經給你借了你想要的那本書,今晚睡前可不要跟我搶著看了。”而后,又思及之前的某個場景,夏良棲猛地倒吸一口氣,隨后她扭頭就往方婳面前跑。
“哎,你干什么?”方婳一臉震驚地看著夏良棲把那本研究豬飼料的書往她的書包里塞。
“沒什么,一會兒肖銘過來,你就說是借的啊!”
“夏良棲!”方婳壓低了嗓音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