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97 夏希(3)
- 你本如漆黑冬夜
- 張施安
- 2103字
- 2024-11-17 14:50:29
我不知道該怎樣去描述那段歲月,我們因命運的交織而分別成為了彼此生命里一場不可缺少的遇見,于是我們就成了彼此格外珍惜的伙伴。在那段漆黑潮濕好似沒有盡頭的隧道里,我和小寶,就這樣手牽著手,肩并著肩,磕磕絆絆,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即使我們并不知道那所謂的未來會以怎樣的姿態(tài)來迎接我們,即使我們在這段并不美好的旅程中絲毫沒有看見一點光芒,但是我們卻依然幸運的感受到了彼此身上的溫存的體溫,于是我們這兩個陷入絕望的孩子就這樣延口殘喘的活了下來。
九歲生日的那天,我依舊清晰的記著,在夏夜的星空下,小寶把我叫到院子里。然后在我到達后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當(dāng)然與他一同出現(xiàn)在我視線的還有他手中提著的那盞小桔燈。我看見他用五音不全的嗓音提著那盞顫動著火焰的小桔燈,慢慢的唱著那首生日快樂歌,朝我一步步的走來。
那是我失去父母后過得第一個生日,和此時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愿意和我親近并陪伴我的男孩。
“小希,生日快樂。”他小心翼翼的提著小桔燈,生怕橘皮上面抖動的燭火會因他的不小心而熄滅。
我看著他萬分認真的樣子,感動的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記得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zhuǎn)。“我說今天下午你怎么偷偷摸摸的常背著我做些小動作,原來如此。”我抹著眼淚責(zé)怪道。
“小希,你怎么哭了,你不喜歡嗎?”小寶看著我溢出的眼淚立馬變得不知所措。看到他傻乎乎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太喜歡它了,好開心啊。”我慌忙解釋道。
他紅著臉傻傻的用另一只手撓了撓頭,笑了笑:“我看到書上小桔燈是這樣做的,現(xiàn)在我把它作為你的生日禮物送給你了。”
“謝謝。”我接過那盞小桔燈,低下頭,情不自禁的朝小寶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嚇的呆住,眼睛睜地大大的,身體僵硬了起來。
我仍舊笑著像以前一樣摸了摸他的頭:“我媽媽說親吻是喜歡的象征。謝謝你給我的生日禮物。”
小寶這才緩過神來,恢復(fù)清醒的他臉頰開始變得通紅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被親吻的那一邊臉頰,手足無措。
那個我九歲生日的夜晚,我們坐在庭院里的木椅上,提著那盞散發(fā)著黃色光芒的小桔燈,一起仰望仲夏之夜那退去燥熱的深藍色星空,數(shù)著一個又一個靜止于那個夜晚的零散星辰。
“我媽媽說,每個人都會在天上有一顆與之對應(yīng)的星星,你看,最亮的那顆,就是我的守護星。”我指著深藍色夜空上的一顆閃亮的星辰,有些驕傲的說。
“哪里?”他的目光順著我指得方向的尋找著。
“哎呀,你笨啊,就是那顆啊。天空上最亮的那顆。”我敲了他的頭一下,笑著說。
“夏瘋子,夏瘋子,夏瘋子和炸油條……”我和小寶在地上畫方格子玩的時候,突然大奇和他的小伙伴們就跑過來開始大叫起來,一邊說還一邊用鞋子把我們畫好的方格子擦掉。
“大奇,強子,徐方,我告訴你們,最好別惹我。”我拿著手中的小木棍不客氣的說。
“就惹你,惹得就是你,你這個小胖妞,別以為你是個瘋子我們就怕你。”強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笑著說。
“我們現(xiàn)在三個人,你們只有兩個。”徐方繼續(xù)添油加醋。
大奇朝小寶扔了一塊剛撿起的石子:“誰叫你要保護這個傻子的。你們倆活該被我們欺負。”
“你敢向小寶扔石子,你再扔一次試試。”我恐嚇道。
“就扔,就扔。”大奇一看見我發(fā)火就更樂了,于是又撿起一塊石子扔向了小寶,扔完后還朝我做了個鬼臉。
“我和你拼了。”我沖了三步,一把把大奇推到了地上。這時強子和徐方走上前困住我。大奇立刻爬起來,走向小寶。
“你們放開我,大奇你敢動他,你不許動他。”我費勁的掙扎著朝大奇喊。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于是轉(zhuǎn)頭對小寶說:“小寶快跑,不要管我,你快跑。”
小寶愣了愣,扭頭跑了幾步,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后出乎我意料的轉(zhuǎn)身朝大奇沖了上去。并且開始和大奇扭打起來,然后不出我意料的瞬間被大奇壓住。
“大奇你住手。你快給我住手,不要打他。”我面對這種自己不能控制的場面開始哭起來,不知為什么,我看著這個畫面,突然想起那場大火。那時我被消防員找到,在他們準備把我?guī)С鍪掳l(fā)現(xiàn)場時,我也是這樣大哭著對消防員說請救救我爸爸媽媽。可是沒發(fā)出幾聲就暈了過去。那時的我和此時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近的人遭遇不測,甚至離我而去。
這場戰(zhàn)斗,直到被執(zhí)勤的管理員發(fā)現(xiàn)才告一段落。在我終于掙脫了強子和徐方的束縛后,我迅速跑到大奇面前,用盡全身力氣把他從小寶身上推開。大奇見大勢已去,就說:“今天先放你們一馬,夏瘋子你等著。”說完三人朝管理員走來的反方向迅速撤離了。
我看著小寶臉上的淤青,哭著說:“疼嗎?”
小寶搖搖頭,笑著看著我:“沒事。”
“剛才為什么不走啊,你怎么這么傻啊。”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滿懷愧疚地看著小寶。
“你還在這里,我不會一個人跑掉的。”他傻笑著伸手一邊擦著我的眼淚一邊說。我聽完這句話,一下把他抱住,更用力的哭了起來。
不出意料,我又被老師罰站在庭院里,而大奇他們只是讓老師教訓(xùn)了一番便沒再追究。在這種一次又一次的不公平中,我逐漸明白了,很多時候辯解是蒼白無力的,一旦被認定為某種印象,那你就永遠都掙脫不了那個印象所帶來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開始下起了雨。秋天的雨,帶著一絲絲濕潤和涼意。安靜的空氣中不斷咕咕叫的肚子越發(fā)的使我饑餓起來,我抬頭看了看那朵低厚漆黑的烏云,雨水很快就浸濕了身上的衣服,冷風(fēng)刮過,我不禁打起了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