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07年的冬末春初。在這個容易迷失的年紀(jì),很多事情都未可知。就如同一葉迷失在墨藍(lán)深海的木舟,如果不是即將臨近的數(shù)米探知范圍,或許沒有人可以看得清腳下的航線究竟延綿至何方。
現(xiàn)在的我,在生命起航的16年后,已經(jīng)因時間的損耗遺忘了大部分人生,并不是主觀上的去篩選記憶的出處,而是在淡漠中不知不覺就把那些被光陰掩埋的歲月粉碎了。其中的很多感情也恰如其分的褪去了顏色,只剩下深褐色的輪廓,模糊的記載著曾經(jīng)的跋涉。
我現(xiàn)在甚至都已經(jīng)不記得這一路是怎么走過來的,只記得這段走過的路程,很坎坷。幸好時間在磨損的同時給我?guī)砹俗銐虻闹斡蝗晃乙膊粫鎸υ?jīng)的一切而變得這么淡然。
“姑姑,我這邊現(xiàn)在堵車了,應(yīng)該會晚些到家。”我看了看前方因大雪而擁堵的停滯不前的車隊,對電話那邊夏珊無奈的說。
“是嗎?”
“雪下的太大了,我坐的公交車前面好像出了一點(diǎn)事故,總之現(xiàn)在乘坐的公交車被困住了。所以我可能要晚一些回家了。”
“要不我現(xiàn)在從公司去接你吧,你一個人拿著行李恐怕不太方便。”夏珊有些著急的說。
“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拖著行李外出。而且我現(xiàn)在身邊有一個認(rèn)識的人,他好像知道路怎么走。這里離家又不遠(yuǎn),等我快到家了再給你打電話吧,你去忙吧。”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陌生男生,朝電話那頭解釋著。
“朋友?那好吧,想著給我打電話。”
“嗯。”說完我掛掉了電話。
我現(xiàn)在跋涉于十六歲的旅程中,此刻恰好路過了2月份冬天的尾巴。
因夏珊工作調(diào)動的原因,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屬于北方的陌生城市。也因此我得以徹底脫離了屬于南方的那連綿不絕的潮濕陰雨,一路火車勞頓,卻不想在意料之外中我遇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雪。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么大的雪,以前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面,現(xiàn)在卻真實地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看著周圍橫七豎八的車輛被這場大雪拼湊在一起,不知是興奮還是什么,我總有一種想不顧一切的奔跑起來的沖動,其實我很感謝可以在此刻大雪紛飛時遇到堵車,讓我可以有閑情在飄落的雪花里享受行走的愉悅。
馬路上一輛輛凝固在厚厚積雪中的車,讓我瞬間感受到了這個城市靜止于白色世界的光怪陸離,而在這陌生又熟悉的場景里,我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屬于北方的冬日氣息。
司機(jī)說今天恐怕是不會把這條馬路疏通了,于是催促車上零散的乘客趕緊下車,讓人們趁著天還沒黑再想別的辦法回家。
于是,我隨著人流下了公交車,在踏上這片北方土地的下一秒,不自覺的抬起頭仰望那灰蒙蒙的天空,稀疏的雪花從遙遠(yuǎn)的云端墜落下來,飄落在臉頰上迅速被身體的溫?zé)崴诨N疑詈粑螅]了閉眼,轉(zhuǎn)身去拿寄存在公交車車廂的行李。一回首,就看見了一個男生,他在我身后朝我溫和的微笑,隱約之間我聽清了從他低沉嗓音之中所跳躍出現(xiàn)的音節(jié),他說:“小曦。”
“我是夏希,你認(rèn)識我?”我歪起頭奇怪的看著他,努力掃描大腦,想要在記憶里找出有關(guān)于他的信息,結(jié)果卻是令人失望的一片空白。我看見他在聽到我的疑問后開始漸漸失落。也因此,我從他神情變化中得知原來是他認(rèn)錯了人。于是友好的朝他回笑。
“你和我的……一個朋友長得很像,對不起。”他不自然的用手繞了繞頭,神情有些尷尬。
“沒關(guān)系。”我拖過自己的行李,并沒有在意,想要在這刺骨的寒冷中盡快趕回家。剛走了幾步,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暈頭轉(zhuǎn)向,意識到自己并不認(rèn)識接下來的路,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附近并沒有站牌什么的。于是就硬著頭皮又重新倒退回他的面前,幸好他還沒走。
“那個,你知道雅安路怎么走嗎?”
“你第一次來這里吧?”他問。
“嗯。你可以給我指一下路嗎?”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一直向前走,過兩個十字路口然后左轉(zhuǎn),再一直向前走就會看到那條路的路牌。”
“好,謝謝。”我笑著和他道謝,然后拖著行李按照他說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我的行李箱被人一拽,然后就輕松的脫離了我的控制,于是有些驚慌的抬起頭,卻再次看見了他那清秀的面容。
“我送你吧,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要緊的事。看你拖著行李箱在雪地里走地好像很艱難。”他雖然一邊幫我拖行李一邊說,視線卻沒有落在我的身上,并且始終是面無表情。
“那……謝謝。”我愣了一下,待反應(yīng)過來后急忙小跑了幾步,小心翼翼地跟上他的步伐。
“你穿的這么少不冷嗎?”他側(cè)頭瞟了我一眼,有若無其事的轉(zhuǎn)過了頭,說。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北方,所以沒想到會遇上大雪。想不到北方的冬天這么冷。……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見下雪。”我跟著他穿梭在因大雪而堵塞、凝固的擁擠車輛間隙中,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與愉悅,忍不住盲目的用視線去掃描著眼前這個被覆蓋上厚厚積雪的白色世界。不知不覺中身上也落上了一層薄雪。我從尼龍外套的口袋里伸出手,摸了一下頭發(fā)上的積雪,于是一小簇雪花就落在了指尖,等我拿到眼前時,柔軟的雪花便因體溫迅速化成了溫水。
我抬起頭,想要更清楚的打量他,于是一邊四處瞅一遍偷瞄。他看起來很瘦,個子比我高出幾乎一個頭,應(yīng)該是一米八左右。穿著普通的黑色羽絨大衣,遮住眉毛的微長劉海遮檔了白皙的面容。高高的鼻梁,淺薄的嘴唇,微揚(yáng)的雙眸恰如其分地襯托出他好看清秀的面容。
“或許,你也不是北方人?”我試圖打破著尷尬的沉默,憑著本能的好奇心問。
“嗯,去年開始在這里上大學(xué)。”
“你大一?”我有點(diǎn)驚訝。如果不問我還以為和我差不多大,不過大一的話也沒差幾年吧。
“嗯。”他淡淡的答。
“這么早開學(xué)嗎?”我看一下街邊的拜年廣告,問。
“在家呆著也沒事,就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