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中午，周燦面無表情地頂著兩個黑眼圈，很明顯他睡的不好。

周燦隨意的套了件黑針織居家服后，就抿著嘴腿掛在床邊發呆。

平日里銳利的眼睛變的失焦，反倒給人減少了距離感，憑添了一絲柔美。他一側的頭發柔順的別在耳后，臉小且線條硬朗，唇色淺淡。敞開的領更口春光乍泄，漏出一段雪白脖頸，給人遐想。

周燦的好看是有攻擊性的好看，某些角度看他好像總用在玩味的，挑釁的，蔑視的目光去看別人。

其實不然，他長一雙狐貍眼睛，眼型相對狹長，眼尾上挑，再加上眼神過于犀利，就容易給別人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故他的粉絲群體中顏粉數量龐大，不過他剛入圈的時候并不被看好，很多人只是把他放在一個流量小生的位置。直到他第一部作品《十三樓》中以一個配角登場，演技可圈可點，他抱著貓跳窗的鏡頭表現更是狠狠為自己證明。

他掏出手機，遲疑兩秒后點開了很久沒有點開過的某q。

點開那個灰色的頭像，果然，意料之中的事，她沒有回復他。在以前念書那會，大家還都只用某q，不過因為他實在不是一個熱絡的人，也就沒加幾個人。

雖然他加了苗云，但他們也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系了，聽人說她同學會一次也沒去過，他也沒去過。

其實畢業那年，周燦后來找過她。

那時候年齡小，很多事情想要一個結果，想刨根到底地問一句為什么，

周燦也確實那么做了，然后等待他的是一個陌生人。

誠然好多年了，但周燦還是記得很清楚。不過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不是嗎？

只是他恰巧記得，周燦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記得那天周燦帶著一個自己縫的小熊掛件，巴掌大。他手很巧，縫的那個小熊不算丑，瞧上去還有幾分可愛模樣，他還偷偷在小熊的背后縫了一朵云。看的出來縫的認真，這是他本打算用來哄苗云開心的。

唯一讓他有點不滿的是，他可不想讓苗云注意到自己纏手上的創可貼，這有損他的高大形象。

不過周燦估計，上次的事本就錯不在他，八成苗云也沒再生氣，哪怕再生氣也該消氣了，還美滋滋的揣著小掛件去找人呢。

怎料到了苗云家住的巷子里，運氣不佳，家里竟沒人，他也不急，就坐在門口的臺階等她，等著等著日頭就爬上來了。

那會是七月，中午出門可是要中暑的。

石階都有些燙屁股，他的衣服也粘膩的沾在背上。注意到自己出汗了，他就把小熊放在自己旁邊。

他一直等啊等，頭頂的鳥飛過了無數只，有一只看他一直坐著不動，竟也不怕他，大著膽子距離他兩步遠跳來跳去。蟬鳴聲一聲接著一聲，他還看到了一只路過的小黃貓，那貓怕生，被他看了一眼，就嗖的一聲跑掉了，還有偶爾路過的小孩會好奇的看上周燦一眼。

他是想去買瓶水的，但是他總感覺苗云下一秒就回來了，不想錯過。

……

等著等著臺階就不熱了，透過頭頂的樹葉灑下來的斑駁影子也消退了。

周燦還是不急，他想可能今天就是不巧，她們家里正好有什么事，反正大不了他明天后天再來找找看。

好像在周燦等苗云的事情上，他永遠有耐心，永遠都等著她。

直到天上的星星出來了，一個女人才疲累的走回來。

她揉了揉腳踝，空蕩蕩的巷子才接著響起了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巷子很窄，聲音來回回蕩。

周燦站在路燈下背朝著女人。女人詫異的看了眼周燦，上下打量一番，可能怕他是什么危險分子，不過怎么看也像個學生，就放下心來。當即越過周燦。那女人把一頭卷發利落的盤起，穿著一件風衣，年齡看不上去不超三十。

周燦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知道苗云家只有她和她媽媽。

直到那女人徑直走像苗云家門口，打算開門，周燦這才有所有反應。

他本打算三步化作兩步走到女人面前，不過想了想算了，自己一個男生怕嚇到她，當即喊住：“姐姐您好！我是苗云同學，她今天不回家住嗎？她借我一本書我還沒還給她。”周燦胡鄒了一個理由。

只是那女人微微停頓后，她十分驚訝地看著周燦：“這個房子是我前兩天才租，抱歉，我不認識她。”

“你應該說的是上一任租客吧，今天都晚了，你……”周燦已經聽不到后面的話了。

他渾渾噩噩的感謝了女人后，腿邁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唯有攥緊掌心，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泄氣癱軟。

此刻周燦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已經苗云被拋棄了。

周燦從來不認為哭是一種軟弱的表現，不過他很少哭，小時候和別人打架被撓的滿胳膊疤，他哭了，長大后，除了一兩次和周母吵架，他基本沒怎么哭過。

此刻，他只覺得眼睛酸澀，他想蓄著眼淚不讓它流下來，可此刻的眼淚猶如開閘放洪。他就靜靜地留著淚，其實他現在很想放聲去哭去發泄。

……

點開手機頁面，對話框還停留在“幼稚”這兩個字。

估計她現在也不用這個賬號了。

周燦還是會偶爾登陸賬號上去看看，但是他又常年偶爾。

那個小熊頭像永遠是灰的，剛開始的時候他期待過，某天頭像就亮了，她就來找他了。

小熊旁邊擺著簽名：石榴是很幸福的水果。

石榴是很幸福的水果，雖然他偶爾看，但這句話還是深深的刻進了他的心。

他有時候會問自己，石榴真的是幸福的水果嗎？

石榴它懂幸福嗎？

反應過來又會覺得自己蠢，怎么會思考這么蠢的問題。

可能是這次手術后，劫后余生讓他變得比以前更闊達，又或者是最近的夢不堪其擾，他想要尋求辦法解決。

……

沒有思索多久，周燦就給聞可文打了電話“幫我找個人，國內的，應該在國內。”

他就這么輕松的說出來了，比他想的簡單的多。

以前他以為會好耗盡力氣。

……

電話那頭慢條斯理“老子真成你的苦力了，得了，剛想問你自己不干使喚老子，就想起來大少爺這不養病呢，一定伺候地包您滿意。”

說罷他還陰陽怪氣的“嗻”了一聲。又嘀咕“還真巧，爺剛好沒睡給你逮到了。”

周燦挑了挑眉頭：“說話注意點，素質。”

緊接著他補充：“唉對了，你記得啊，開始溝通的時候找女生去，別嚇到人家，具體信息我發給你。”

電話那頭聞可文愣了幾秒后也顧不上反擊，哇哇哇的發出猴叫：“有情況啊周燦，不告訴哥們真不夠意思。”

……

周燦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你別亂說，你到時候問問人家愿不愿意和我見一次，老熟人敘舊，不過不要勉強。”說罷周燦也不管聞可文的鬼哭狼嚎就按掉了手機。

聞可文其實算得上周燦的親梅竹馬，倆人幾歲大的時候，就廝混在一起，可畏情誼綿長。后面小學讀完后，聞可文就被送出國留學了，直到大學畢業才回來。聞家對這個孩子很嬌慣，也不對他學業上有什么要求，不過倒也沒養歪，不怎么做出格的事。周燦家秉承著考上什么讀什么，就在國內讀完了。不過這兩個人聯系沒斷，半個地球的距離也沒阻止兩個人青梅竹馬的友誼。

周父周母留了紙條，出門了，留的飯在微波爐里，要熱一下。周少爺麻利給自己處理了一個菠蘿，泡在鹽水里。他順手切了一小塊沒泡的嘗一下，下一秒澀的吐了出來，然后那張臉又瞪了菠蘿一眼。

嗯，很少能看到和水果較勁的人。

周燦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自己總是特別焦躁。他總覺得好像有什么自己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這令他十分什么不安。

人生是成長的，以前他毛躁，但是現在成人的他不會了。只是現階段讓他陌生，他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慢慢吃完飯后，周燦也沒和誰商量，當即決定回國，他約了第二天的檢查，然后就定了當晚的航班。

第二天，檢查一切正常，更甚至有些指標還優于常人。周父周母剛開始不同意后，馬上也接受了。兒子已經長大了，他能給自己做決定，更何況周燦小時候就不怎么聽他的話了。塞了些藥后，千叮嚀萬囑咐后就送去機場了。

直到坐在飛機上，空姐問他“先生，您需要喝點什么？”才把他拉回現實，周燦疲憊的擺了擺手，闔上了眼，今天這一整天他都在趕時間。

……

班里只有窸窸窣窣紙張摩擦桌子的聲音，李秀南面無表情的盯著全班學生，昨天她已經布置過背誦下一單元單詞的作業了。

“再三重申，不要做讓我討厭你的事情，不然我只能把你請出我的課堂。”李秀南是一個很古板的老師，她的臉常年嚴肅，學生們沒見過她笑，哪怕一次。

她再次補充道：“老規矩，提前寫好名字，桌子上多余的東西。”

她眼神銳利的掃視學生，同學們紛紛低著頭，都怕運氣不好被她點到后面黑板上聽寫。

“周燦，王佳樂，羅雪，苗云。”除了這四個人，全班同學松了一口氣。這四個人依次拿了粉筆。

“第一個單詞，職業。第二個單詞……”

李秀南聽寫單詞只念漢語，讀英語學生很容易拼寫出來，這是她的秘訣。

在她讀了六十個單詞后，默寫也結束了。“每行第一排起來收，不準再寫了，現在還寫的算全錯。”李秀南犀利的盯著隔壁偷偷瞟同桌單詞紙的人，收到的單詞她會拿下去改。

李秀南推了推眼鏡：“好，都轉過來，我們看看后面黑板上默寫的情況怎么樣。”

她拿了一根紅粉筆開始圈錯誤的單詞，周燦錯了十二個。李秀南狠狠剜了周燦一眼：“你壓根就沒背，一個單詞更正五十遍，明天抄給我。”

接下來是周佳樂的，錯了五個。“這五個一個抄十遍，下次我希望你錯誤不要多余三個。”

接著李秀南掃了一眼羅燕的單詞，意料之中，沒有錯誤。她道：“你課上再講話我就把你請到講臺上講，我不講了，你來給學生講。”

羅雪討好道：“老師，對不起，課上我再也不和同桌說話了。”李秀南聽了哼一聲，表示不相信。

最后到了苗云，李秀南皺著眉頭圈出來九個錯誤的單詞。“錯的一個抄四十遍，你根本沒認真背。”她冷冷的說。

“都下去。”

“好了同學們，把課本打開，今天我們學習本單元第一篇短文……”

……

“先生，先生，您還好嗎？”入目的是空姐擔憂的眼神。

“您好像夢魘了，如果沒有，這邊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說罷她遞過來一個熱毛巾，周燦接過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

“謝謝。”

顯然周燦還沒有完全清醒，他有些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