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的。

能聽到一兩聲鳥叫，很凄厲。不知道這只鳥會不會覺得冷。突然，周燦反應過來，他很詫異，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想法，他一貫認為萬物生存都有自己的法則。

晚上周母煲了蟹子湯，很鮮香，炒了小蔥豆腐。味道飄滿了房間，周父做了一些爽口的涼拌小菜，櫻桃蘿卜看上去脆生生的，顏色看上去已經腌入味，他很拿手做這個。

按照往日周燦最起碼就這菜喝上兩碗，但是今天他不怎么有胃口。

望著母親擔憂的眼神，周燦笑著安慰道：“媽，你剛剛煲湯的時候太香了我沒忍住，吃了些牛肉和草莓，本想著墊兩口，沒忍住吃太飽，真吃不下。”

說罷給父母各盛了一碗奶白色的湯，上面是是大塊的蟹腿肉，看的出來煲的用心。

周燦寬慰道：“媽我明天想吃糖醋雞，你可要多吃點，不然沒力氣給我做飯了。”

“媽，記得把皮炒脆。”

“好，好，你想吃什么都做給你吃。”周母應道。

什么？

周燦為什么不自己做飯？

那你是對周女士不夠了解，周女士的人生格言是，她生孩子，就是為了孩子來這個世界上享福。

對此，周父的評價是：“老婆，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從前有一個小孩，他特別懶，父母也特別溺愛他，有一次他父母要出遠門，就給他在脖子上套了一個大餅，這餅夠孩子吃了。結果你猜怎么著？孩子還是餓死了，他吃完前面的，懶得……”每次沒說完，都要被周母一記掃過來的眼神鎮住。

今晚的湯周父一個人喝四碗，那叫一個漲，現在還躺著沙發上看電視消食呢。

臥室里的周燦簡單的沖洗了一下，就躺下了。

他聞著熟悉被子的馨香，不免放松，只是這心臟在安靜的環境里，竟顯得格外吵。

咚咚咚，心跳如擂鼓。

周燦忍著節奏般的心跳，迷迷糊糊睡著了。

……

他上的高中時候，學校是沒住宿生的，所有的學生都是走讀，這也是在此刻，只有她一個人的原因。

意識回籠，只有一次，那天，他回家后發現忘記帶英語作業了，李秀南肯定不會放過他，當即折回學校去取。

那會兒是夏季，天黑的慢，他走到學校的時候，天空上還是粉紅的晚霞，很漂亮。

只是周燦走到班級門口時，嚇他一跳，教室里傳來細微的嗚咽聲，聽著不像貓，很壓抑。

周燦當即暗罵聞可文，前段時間非拉著他去看恐怖片，里面血淋淋的鏡頭還歷歷在目，這會兒好死不死，記得越發清楚了。

本著死也死的明白，周燦壯著膽子貓腰朝里面看了一眼，不巧的是那個女生也紅著眼睛局促的望著他。

周燦愣了一下，原來是她，這個女生好像叫苗云吧，他對她印象不怎么深，只知道班里有這么一號人。

周燦趕忙解釋：“我，我作業忘了帶。”周燦剛說完反應過來，他又不是做賊，解釋個什么勁，又不是他把她惹哭的。

“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周燦補充。想是那么想，可周燦的行為很老實。

這時候那個女生才弱弱的說了一句：“謝謝你。”更顯得好像周燦欺負人似的，周燦自己心里悄悄嘀咕。

這是他第一次聽清楚苗云的聲音，他不知道她平時在怕什么，總是包著嘴巴，不講話。

這次，算是知道了苗云的一個秘密吧。

鬼使神差的周燦說：“一起走吧，怪冷清的。”

原以為苗云會拒絕，她反倒沒有，因為哭過，所有很重的鼻音，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后來他想，當時苗云沒拒絕是怕他告訴別人她在哭的事情吧。

窸窸窣窣的收拾后，又重回了寂靜，兩個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在路上。

終于，周燦忍不住了，“你干嘛跟著我走，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罷轉過來站在原地不動等苗云，他就定定盯著她。

最后的一點點霞光灑在在苗云身上，她的馬尾被風吹的揚了起來，脖子上的胸卡也被風吹的晃動，周燦不免覺得好笑，他想大概這個學校里只有她這么聽話，認真的佩帶胸卡，他就那樣看著她。

迫于周燦的逼迫，苗云終于和周燦一起并排走了。

她小聲解釋道：“我怕打擾你，讓你不舒服。”

周燦很多時候不能理解苗云的腦回路，比如此時。其實周燦本身也是個話很少，相對冷淡的人，只不過遇上苗云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周燦沉默了一會，咬牙切齒道：“我覺得打擾就不會問你了。”

是了，只有這次他聽到她在哭，后來，他沒有聽到過。其實他覺得自己很懂苗云，他知道苗云的孤單，知道她的倔強。

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原地等她。

……

周燦又想起第一次注意到苗云的時候。

那時候是夏天，蟬叫很聒噪。

沒有空調的教室熱的喘不過氣，學生們都昏昏欲睡，平時愛講小話的學生也不講了，一個兩個捏著筆拖著下巴睡覺，窗戶開著，也沒有一點風吹進來。順著窗往下看，太陽把跑道曬成赤紅色，假草皮也卷了邊。雖然太陽毒辣，但上體育課活動課的學生可以忍受，打籃球的打籃球，踢足球的踢足球，三三兩兩的女生在跑道上散步，還有同學蕩秋千，蕩的很高。

坐在窗邊且醒著的為數不多的同學，心也隨著敞開的窗跑了出去。

這樣的狀態可不行，李秀南點了幾個睡的搖搖晃晃的學生，喊他們站著清醒一下，也意在吸引學生注意力。

等苗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盯著自己記得筆記陷入沉思，顯然，這是她半夢半醒間記得筆記。

恐怕沒人能認得出短文旁的小字，她自己也認不出，她的手指也被墨色染黑，她不禁莞爾一笑，她想起來小學剛開始學用鋼筆的時候，她的手也每天黑乎乎的。

正在她尋找講到哪部分的時候，想跟上老師進度。

“好，下一段我們找一個同學起來讀。”這簡直是魔鬼的聲音，一時間，有把同桌喊醒的，有前后左右詢問講到哪里的，教室里響起了此起彼伏“嘩嘩”的翻書聲，大家都十分默契。很明顯，有些人人頁數都沒翻對。

這也難怪，高二的學生課業壓力繁重，很多學生完成作業后，每天的休息時間不足六小時，再加上這幾天氣溫的上升，這下午的課堂完全就變成了午睡的溫床。

“周燦，你來讀接下來這個句子。”話閉，苗云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得以放松。

同學們不約而同發出轟鳴的笑聲，并紛紛用眼神去尋找周燦。

苗云也朝著周燦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個低著后腦勺，主人公本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點了。

此時周燦還一心一意地做著物理題。實在不是同桌小人，周燦同桌江鹿凡在同學們的注視下狠狠戳了周燦四下，他才有所反映的抬起頭看了眼同桌，全班哄堂大笑。

李秀南剜了周燦一眼，周燦就大大咧咧的抓起課本站了起來，他領口的扣子并沒系，顯得脖子很長。

周圍同學擠眉弄眼暗示周燦段落，可惜，周少爺腦袋并沒有那么好使，回應李秀南的只有沉默。

“你是啞巴嗎？”

“你不想上英語課就去找校長溝通，別影響我的課堂，你天天做物理物理也沒考多高，我相信你班主任也沒說英語課可以做物理吧？”李秀南板著臉一頓輸出。

周燦平時成績屬于中上，雖然他經常這樣，李秀南也沒再為難他。

李秀南話鋒一轉：“你愛怎么樣怎么樣吧，苗云你來讀。”

在李秀南的注視下，慢半拍的苗云才意識到她被點了，剛剛還在看熱鬧下一秒自己變成主人公。

她緊張地站起來拿書，太過急促拉的凳子發出“呲啦”的響聲，顯得這個人十分笨拙。

同學們習以為常，這個女生不算伶俐，還總是低著頭，不怎么說話，有的人甚至一年了，都沒怎么看清她的臉。

李秀南已經不耐煩了，苗云低著頭猶豫的開口。

“誰能聽見？這么小聲是我能聽到還是其他同學能聽到？”李秀南不滿又嚴厲的大聲責問。

苗云把頭又低了低，恨不得埋在書上。留在外面的只有一節柔順的長發，被一個黑皮筋低低扎著，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窘迫。

果不其然，剛讀了幾個單詞，便有同學小聲偷笑。

這笑聲就像螞蟻，一點一點爬上苗云的脊骨。

不出所料這笑聲一直持續到苗云讀完，她讀的磕絆，和班里其他人比有很明顯差距。

李秀南擰著眉頭聽完，提問了里面介詞的用法后，快速的過了句子，也沒讓她坐下，同學們看的出老師對苗云的不滿。

李秀南對這個學生的感情其實很復雜，她擦邊進了重點高中的重點班，但是英語竟然都沒及格，基礎太差。可是她又很聽話，不管是怎么樣的要求，怎么樣的訓斥她會接受。

但是綜合李秀南還是不喜歡她，她影響班里的成績。

李秀南瞪了一眼周燦后，道：“我真是不想教你。”她轉身朝著苗云說：“我也盡力了，只能教你到這個水平。”

剛說完，班里同學又開始笑的熱鬧。周燦滿不在乎，臉皮厚的好像說的不是他。

他朝著苗云看了看，那個女生似乎不這么想，她低著頭把臉埋在書里，應該是不好意思吧，耳垂紅的發紫，周燦有些煩躁，也在思考是不是自己連累她了。

他仔細想了想發覺真的對這位同學沒什么印象，不免好奇，又多看了幾眼，這人看起來很瘦。

此刻，他很想告訴她，別在意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