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快要死的緣故，孫夜最近總是想起過去的事情。

李塵以為，那次他目睹自己被長生盟的修士刺殺，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其實不然。

他第一次和李塵見面，是在十歲。

那時候他還是個小乞丐，每天在縣城鉆黃員外家的狗洞，和他家的狗搶飯吃。

黃員外家的狗不栓繩，他每天一大早就去招惹它，把它引出黃家，繞著縣城的路跑，消耗它的精力。

只有這樣，它在晚上才能睡著，自己才能趁機吃它剩下的飯。

有許多和自己一樣的小乞丐也想效仿，只是不知為何，他們總是跑不過狗子，被追上去咬斷了胳膊或者腿。

從此不能再小偷小摸。

被癩頭三指使，乖乖去有錢人家的門前要飯。

癩頭三是縣城的乞丐頭子，據(jù)說以前是鏢師，因為嫖妓得了花柳，才掉光了頭發(fā)，長了一頭癩子。

后來他又染上了賭，每次押鏢回來，不是去嫖就是去賭。

終于在一次賭博中輸?shù)袅朔孔樱锏剡€有妻子和女兒。

自那之后，癩頭三就變成了乞丐。

他取代了縣城里原來的乞丐頭子，將城外的破廟當(dāng)做據(jù)點。

將手下的小乞丐們分成三組，一組當(dāng)雛妓，一組訓(xùn)練當(dāng)慣偷，還有一組被采生折枝，每天跪在有錢人家門口乞討。

孫夜不喜歡要飯，他不是天生的乞丐。

他曾是當(dāng)朝宰相家的小兒子——的書童。

宰相死后被抄家，他僥幸活命，便成了乞丐。

餓死不食嗟來之食。

他曾聽小公子背過這句話。

只要還能靠自己的力氣有一口飯吃，他就不想乞討。

然而，朝堂有朝堂的刀光劍影。

乞丐也有乞丐的江湖風(fēng)云。

縣城的乞丐大多依附在癩頭三的手下。

他流落為乞丐一個月，還未去找此地丐幫的癩頭三拜碼頭。

他之前身處宰相之家，年紀雖小，也見過不少勾心斗角。

耳濡目染之下，知道自己這么做的后果，就是會被對方找麻煩。

尤其是他每天都能惹出那么大動靜。

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擦去臉上的灰塵，換上一身綾羅綢緞，在一些老鴇的眼中，也能賣個好價錢。

他當(dāng)初被選為書童，也是因為這副好皮囊。

將來能為少爺解決一些生理上的苦惱。

如今重獲自由，自然也不愿重蹈覆轍，再去當(dāng)有錢人家的夜壺。

若是被癩頭三發(fā)現(xiàn)此事，以他的道德底線，恐怕自己第二次被賣之前，清白就會不保。

好死不死，就在他第三十一次遛困大狗，等待天邊的夕陽落下時。

癩頭三帶著一眾乞丐找上了他，將他堵在了一處巷子里。

癩頭三眼睛尖利的就像鷹隼，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掩藏在灰塵和襤褸之下的姿色。

就在他將要遭遇毒手時，李塵恰好經(jīng)過了這里。

這一年李塵十五歲，被父親帶著家里的長工一起來縣城賣糧。

結(jié)束之后，父親給了他三百銅錢，和弟弟一起買些零嘴兒和玩意兒。

路過小巷時，他聽到了癩頭三逼迫孫夜的話語。

“小家伙長得還挺細皮嫩肉的。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與其把你賣個青樓，掙點兒棺材本。

不如把你留在身邊伺候大爺我，讓我做個爽死鬼。”

李塵今年剛突破明勁，心想終于碰到小說里惡霸欺男霸女的情節(jié)，正好實驗一下自身的實力。

于是讓弟弟待在一邊，自己進到了小巷里，干凈利落地收拾了癩頭三一伙兒。

孫夜本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心想就當(dāng)是被狗咬了。

聽到乞丐們慘叫的聲音，他睜開眼睛。

就看到李塵在癩頭三等乞丐的圍攻中如同閑庭信步，躲過對方手中長刀的劈砍，一腳將他踹暈過去。

在他周圍，其他乞丐睡得很安詳。

他蹲下身子，看著眼前這個小乞丐。

粉雕玉琢，若是洗漱收拾一番，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他問：“小妹妹，你是乞丐嗎？”

孫夜低下了頭。

“我……”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

李塵嘆息一聲，摸了摸他的腦袋，從口袋中掏出一點碎銀。

“這是我平時攢的五兩銀子，你收下偷偷用，別讓人看見。

等我下次再來這里，給你找個好去處。”

李塵轉(zhuǎn)身，身影在金色的夕陽下被拉的很長。

當(dāng)他走到小巷口時，孫夜鼓起勇氣問道：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李塵轉(zhuǎn)身，笑著回答道：

“我叫李塵，再過一個月，我會再來這里的。”

他想，以道果積累歲氣的速度，再過一個月，我應(yīng)該能突破到暗勁境界。

到時候以縣城為據(jù)點，組建自己的勢力，探尋修仙者的情報。

就能收留這個小妹妹。

他走出巷口，弟弟拉住他的手：

“哥，你又用武功跟人打架了！

你要是不教我！我就跟父親告狀！”

“好好好，等你把三字經(jīng)背下來，我就教你。”

孫夜靜靜地聽著二人走遠后。

他從癩頭三身邊撿起那把刀，將小巷中的這些乞丐盡數(shù)送走。

斬草除根。

這些乞丐就算死了，官府的人也不會追究。

自己也能過一段安生日子，等待李塵來收留自己。

他掂了掂手中的銀子，打算去找間客棧貓上一個月。

只是當(dāng)一個月后，李塵回到縣城時，孫夜已經(jīng)被青云宗主帶走了。

他聽聞那條小巷中被發(fā)現(xiàn)一群乞丐尸體，以為那個小乞丐也死在了那里。

于是沒有再追查下去。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七年。

這七年里，李塵修煉武功，組建鏢局，也得過兩次仙緣，皆因資質(zhì)被拒于門外。

孫夜則被青云宗主帶回宗門，當(dāng)做真?zhèn)鞯茏优囵B(yǎng)，修行不輟，短短七年就已是筑基巔峰。

其實他在十五歲時就可以結(jié)丹，只是宗主要讓他結(jié)成傳說中的混元金丹，才推遲到了十七歲。

師父說：“元嬰之后，修士懷孕生子就會異常艱難，所以我們?nèi)笞陂T的真?zhèn)魈祢湑ハ嗦?lián)姻。”

而他的聯(lián)姻對象，名叫凌清月。

只是途中可能會遭遇情敵的伏擊，三大長老在他身上下了禁制。

他沒有預(yù)料到，在他擊敗情敵之后，又遭遇了長生盟修士的伏擊。

他不得不動用了宗門秘寶，才擊殺對方。

昏迷假死的前一刻，一直躲在旁邊觀戰(zhàn)的李塵來到了他身邊。

孫夜認出了李塵，而對方只把他當(dāng)做青云宗的修仙者，將他帶回了家。

由于沒有觸發(fā)禁制，三宗長老也沒辦法定位他的位置。

他的道軀特殊，天機宗每次占卜他的位置，都需要付出一位資深占卜師的壽數(shù)。

這是七年前天機宗占卜他位置的時候，得到的經(jīng)驗教訓(xùn)。

于是只占卜了他的生命狀況。

卦象顯示，孫夜并無性命之憂，很快將會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