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太陽還在地平線下。

查爾斯鉆出溫暖的被窩，胡亂套上武裝衣，躡手躡腳離開臥室。

來到房門前，他輕輕將門打開一條縫，立即凍得一激靈，殘留的那點睡意也消失無蹤。

他飛快地跑到公共盥洗室洗臉刷牙，又回到臥室穿戴上全套鎧甲，將金蛇軟劍掛在腰間，頭盔夾在腋下，全程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出門前，他仔細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伊芙琳的房間里什么動靜也沒有。

很好，沒把她吵醒。

在過道轉角處，他遇上了同樣全副武裝的婭絲卡。對方無精打采地朝他點點頭，兩人一起朝小廚房走去。

用過早餐后，大兵們就要開始晨間巡邏。

“你會是個好父親嗎？”

女孩突然的話語讓他左腳絆右腳，差點栽倒在地！

你在說什么啊！！

少年踉蹌著恢復平衡，轉頭看向身邊的同伴，眼神中滿是驚恐。

“啊......這......啊這，我......”

“白癡！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個孩子，你會好好對待她嗎？”

這不是還是那個意思嗎？

婭絲卡語氣如常，查爾斯的臉卻紅得像滴血，嗯嗯啊啊一句話也說不出。

“唉算了，是夫人告訴我的。”女孩似乎懶得解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剛進小廚房，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愛德華竟然還穿著那套純白板甲，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每天穿著睡覺——和兩名身份不明、政府辦事員打扮的人。

“恭喜你，查爾斯。”

萊因哈特騎士屈尊來到這種地方實屬罕見，侯爵府的仆人們都遠遠投來好奇的目光。

而愛德華卻不以為意，嘴上說著恭喜，神情卻很冷淡，只有嘴角似乎在微微上翹？

一名辦事員上前一步，向查爾斯遞來一疊文件，最上面那張帶有拉莫爾府的鳶尾花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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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戍區-特殊使命局-要員保護三組

查爾斯·索萊爾三級軍士長

以下是對你近期安保任務的評價：

你的表現糟糕透頂，不僅沒有在發現敵方使魔的第一時間發出警報，還為了拯救一只倉鼠使自己陷入失能。雖然短暫，但敵人沒有趁機對要員發動襲擊真是僥幸。你應該為此感謝圣光之主，否則你現在已經被絞死了。

評價人

愛德華·德·萊因哈特

1443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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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不是你寫的嗎！

狠狠瞪了愛德華一眼，查爾斯將文件翻到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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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戍區-特殊使命局-要員保護三組

查爾斯·索萊爾三級軍士長

1.綜合考慮你入伍以來的杰出表現和功勛，司令部認定你已提前完成《攸關國家利益入伍法案》所規定之職責。

1.1司令部聲明：放棄要求你履行法案所規定之服務期的權力，你的強制服役狀態已告解除。

1.2司令部已函告民政部門，從速辦理你的歸化手續和相應證件。

2.接獲拉莫爾侯爵府申請，司令部同意將你的服役狀態調整為采邑兵。

2.1你的封地由拉莫爾府提供，備案詳情見附件。

2.2為保留封地的所屬權與免稅優待，你及你的后代需要服役10個自然年，否則帝國政府有權將其收歸國有。

2.3評估你封地的位置、多寡與肥力，司令部要求你及后代在服役時自備一套合身鎖甲（拉莫爾府已提供），無需提供武器和馬匹。

2.4在戰時，元老院有權延長采邑兵的服役期限。

預備軍司令部

1443年1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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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是一張蓋有帝國民政部印戳的歸化證明，和一本護照。

打開印著鷹徽的酒紅色護照本，左邊印著自己的頭像和資料，出生日期那一欄寫著“不詳”；右邊寫著：

“以蒙七神護佑之奧古斯都皇帝陛下名義，厄爾曼帝國外交大臣請各相關方準予持照人通行的便利及必要的協助。”

“恭喜你，公民。”辦事員遞來一支羽毛筆：“在簽字欄寫下姓名后，此護照開始生效。”

上一次簽下自己名字時，他宣誓入伍，成了維里埃少年士官學校的學員兵。第二天，他就買了一本臺歷，每撕去一頁就告訴自己：離服完役期又近了一天。

很快，訓練和課業就讓他無暇多想，那本臺歷沒撕完就遺失在某次緊急拉練中，他也沒有買新的；一年之后，新學員來了，他一下子從學弟變成學長；又過了一年，大家瘋傳蠻子拒絕了元老院的最后通牒，雙方即將開始撤僑，如果不托關系一定會被分到前線，結果也如自己所料。

再后來，遇到了婭絲卡和其他伙伴，偵察、行軍、補給、戰斗，不斷有人死去，不斷有新兵補充進來；最開始，旗隊還會考察士官們是否“知兵”——具體做法是蒙住雙眼，點一名士兵高喊“報告”，士官必須脫口而出對方的銜級、籍貫、入伍年份，查爾斯甚至能記住手下每個兵是否結婚、有幾個孩子、父母是否健在；到后來，有時早上補進來的新兵，中午就死去了，他甚至來不及把相貌和名字對應上。

這么久了啊......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天的到來，但都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他本以為自己會痛哭流涕，或者表面上裝作很平靜，內心卻翻江倒海。

查爾斯·索萊爾

工整簽下名字，又小心翼翼將墨跡吹干，查爾斯將證明和護照一起收入懷中，似乎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最后一份文件是地契。

拉莫爾府劃了25畝田地到自己名下，就在首都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里。效力于侯爵大人的佃農們會繼續伺候那些土地，地租已被政府免除，代價是他和子孫每代都要有一名男丁參軍。

我成了拉莫爾侯國治下的一名容克......

“怎么？”愛德華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驚訝：“不伏地痛哭一場，對大人感激涕零嗎？”

“當然，如果你愿意，今天就可以棄地退役。”

“我也覺得你會這么做，但大人相信你不會，尤其在經歷了一些事情后。”

“他還要我轉達給你一句話。”愛德華頓了頓，接著說道：

“‘接下來的事，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