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笑了。
無他,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人皆說亂世之中最易誕生大氣運之人,尤以高祖劉邦為著。
自斬白蛇起義起,其麾下的超豪華大漢天團,竟然絕大多數,都是在小小的沛縣起家之時就已經齊備。
漢初三杰之一的酂侯蕭何,沛縣主吏掾。
緊隨其后,留下蕭規曹隨美名的平陽侯曹參,沛縣獄掾。
鴻門宴中救下劉邦的舞陽侯樊噲,沛縣屠戶。
彭城大敗后救下孝惠皇帝的汝陰侯夏侯嬰,沛縣司御。
平定諸呂之亂,擁孝文皇帝繼位的絳侯周勃,沛縣篾匠。
小小沛縣,竟涌現如此多的大賢,此不為氣運聚集乎?
其實后世之時,袁基對于此玄之又玄的說法向來是敬而遠之的,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誰人說得清。
可上官博的出現,讓他動搖了。
誰能想到,謝該隨便結識的一位商賈,竟能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驚喜。
莫非自己也是那有大氣運之人?
袁基讓上官博放出謠言,原本只是為了把水攪渾,給本就不順心的董卓等人找點事做,順便惡心下宣璠。
這次只是埋下猜疑的種子,真正的殺招還在后頭。
可誰曾想上官博居然如此得力,直接將董卓集團二把手給逼出來了,這下事情就有意思了。
說實話,袁基甚至隱隱覺得這背后還有別人在暗中使勁,可一時間卻也沒有頭緒。
且說那董旻。
初聞他到長安的消息,袁基自己也嚇了一跳,可冷靜下來之后,他很快發現了其中潛藏的機會。
董卓親弟的分量足夠大,自己可以利用這點,將計劃稍作改變,這也正是袁基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他要提前接觸這位大漢的末代天子,徹底搞一把大的!
若一切順利,自己當能夠正大光明地重返臺前。
穿越之后一直躲在暗中謀劃,他都快忘了行走于天日之下的滋味……
看著眼前不到十歲的劉協,袁基頗為唏噓。
以后世之人的視角,這個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基本只能和玩泥巴掏鳥蛋放在一起討論。
皇帝?開什么玩笑。
可于后漢而言,這又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自孝章皇帝以降,大漢朝就開始向著詭異的路線一路狂奔。
孝和、孝安、孝順、孝桓、孝靈五位皇帝,皆為十歲左右登基,干個二十年左右,過了三十歲就進入斬殺線,做好準備靜待駕崩。
那所謂始亡于桓靈的孝桓皇帝劉志,十五歲登基已經是天胡開局了。
中間再穿插個在位一年左右的倒霉蛋子,安上殤、沖、質之類的謚號,算上劉協之前那位倒霉皇兄少帝劉辯,正好跟前輩們湊一桌。
期間權力斗爭基本是外戚倒了宦官上,宦官倒了外戚上,如此反復。
每每想到此,袁基都不由感嘆一句。
公式做題就是快啊……
而此時初登皇位的劉協,按照慣例,他的皇兄獻祭之后,該又能續上二十年。
這位少年天子心中恐怕還幻想著開啟新一輪公式,將這大漢江山一直延續下去吧。
可惜這一切終究是到此為止了……
“臣……袁基來遲了,請陛下恕罪?!?
真的是袁基?!
從最初的震撼緩過來之后,劉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的腦子里有太多疑問了。
種邵呢?那么大一個活生生的人,說變就變了?
這也就罷了,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
“袁太仆,你不是……死了嗎?”
這都不是大變活人了,這是死人變活人吶!
“陛下無須自責,臣身為陛下肱骨,早已做好為國捐軀,被那董賊翦除的準備。”
袁基不慌不忙,早已想好了說辭,開口就將自己的死歸因于劉協,順便捆綁了一個肱骨的位置。
不過這么說倒也勉強成立,畢竟京師內的袁氏族人一死,董卓就再無掣肘,徹底掌控劉協了。
天子雖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可看著袁基慷慨激昂的樣子,再想到自己孤立無援,也就捏著鼻子默認了。
他只是好奇,死去的袁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當是時也,臣幸得陛下天恩庇佑,在那宣璠狗賊的手中逃得性命,此間曲折一言難盡,陛下只需知道一點?!?
“朝中仍有大賢,這天下健者,非唯那董賊一人,此等篡逆之輩定不會長久。”
“請陛下暫且忍耐!”
不同于種邵,袁基從來沒有輕視這位少年天子。
大漢的招牌一日不倒,這位就永遠是名義上的天下至尊。
沒有人比袁基這個后世之人更清楚劉協的能量。
曹阿瞞不就憑借一手“挾天子以令諸侯”,生生取得了與阿弟袁紹掰手腕的資格,爾后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鯨吞長江以北的中華大地,成就魏武威名。
他汝南袁氏吹得再怎么響亮,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不也只敢稱天下仲姓嗎……
你含金量再高,高得過當今陛下?
事實上,稍有野心和遠見之人,都不會放過這塊金字招牌。
自己那兩位阿弟自然也不是蠢貨。
袁術且不提,判斷失誤,自以為大漢已經傾頹倒,憑借一塊傳國玉璽和他汝南袁氏的名頭,就足以將這天大的權柄竊得一二。
袁紹則是比較尷尬,董賊行廢立之事,他投了反對票,立場上已經天然和劉協站在了對立面。
總不好吃回頭草,打自己的臉不說,劉協也不會信任于他。
不過他也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另有打算。
對袁基來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己與叔父袁隗在廢立之時是投了劉協一票的。
之后更是隨他一起西遷長安,此乃共患難的交情啊,完全可以順勢而為。
而如今這個時點,劉協剛剛登基,長期處于董卓高壓之下,卻還沒來得及被任何人看中。
或者說,現下的長安朝廷內,還不敢有人看中他。
這簡直是自己最肥美的自留地??!
只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像另一個世界的阿瞞一樣,鞭撻天下。
而天子那邊也是心思四起。
劉協聽了袁基的話,神情肉眼可見得興奮起來。
袁基這是徹底投向自己了??!
本以為今日得到的是種邵,結果一個驚喜換袁基了。
何況如他所言,助袁基逃出生天的,另有朝中大賢,也可以算作自己的人。
再細一想,袁基能到得此處,那種邵必然是出力了的,這么說來種邵也沒丟。
這已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真乃天佑大漢吶!
少年天子張嘴欲言,顯然是要有所表示,卻謹慎地沒有輕易開口。
他努力回憶先父的舉止,想要裝出一副威嚴的神情,卻又抓起袁基的手,表現出禮賢下士的模樣。
一時竟顯得有些滑稽。
“朕之遇太仆,如高祖遇留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