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靜似乎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但又好像不是這樣的。
我的生活依然在繼續,我變得越來越像她,我不再像個瘋小孩一樣,在假期四處亂跑,也不會再時時惦記著打那個電話,因為那是個永遠也無法接通的電話。我開始變得沉默,假期我更多時候都呆在家里,假期結束我就回學校。沒有人發現我變了,也沒有人會去在乎這些。
在學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不會因為我的傷心而時間倒流,也不會因為朋友著急放假而時光加速,我們按部就班,接受著自己慢慢長大。我很難再與朋友交心,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也許是因為有特別的人存在過,難以再接受普通,亦或是我害怕受傷,因為交心后依然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開或是絕交,又或許是我不想再交心,我開始享受“孤獨”,獨立成長。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沉默,院子里的嬸嬸說,瑩瑩怎么瘦了這么多?可是,從我轉學,我就開始瘦下來了呀。我小的時候長得胖嘟嘟的,身上肉肉也多,但可可愛愛的不好嗎?可招人喜歡了。可是,我早就瘦下來了,只是自從周靜離開,我瘦得更明顯了。所以嬸嬸才這么說吧。
學校組織了分班考試,我和唐子璇分到了一個班,我們還住一個寢室。而且床位也有了變化,我們分到了一起。她是個很可愛的女生,日常我們會分享討論各自近期看的故事,因為班里有圖書角,我們可以借閱,同時,寢室里室友買了書會傳閱,隔壁班也可以聯系借閱,有時候一本書熱門,后面得排好些人才能到自己,我們就互相分享,說實話,她講起故事來可有一手,因為她的細節理解總是我想不到的,或是她的分析角度是我所震驚的,要么是很深,要么就是很離譜,有時聽著聽著我也忍不住打斷她,甚至忍不住笑起來,當然,更多時候我會和她講我的看法,反正聊完了,也算是看完了一本書。
唐子璇是個很有趣的人。因為我們睡得近,她還設計了一套專有手勢,專做睡前我們互道晚安用,自從實行開始,每天都不能落下,一旦有一天我忘了,她也會默默補回來,可固執了,我也會配合她。日常,我們一起吃飯,一起寫完作業對答案,考前互相押題,考試結束互相對答案,比誰考的更好,她考前自信滿滿,考完也是非常滿意,覺得自己必然考的比我好,甚至會開始放大話,等分數出來,又委委屈屈,裝的那叫一個凄凄慘慘戚戚,一定得讓我夸她,她就是小小失誤,下次必然會超過我,我只是笑笑,因為她眼里的光真的很耀眼,她就像一個小太陽。因為她總是很開心啊,仿佛沒有什么事是值得傷心的。
可我總是忘不了,從小陪我長大的周靜。周靜在干什么呢?我時常會想。
每當我不見的時候,子璇都能找到我,我不是在學校教學樓背后的草坪上,就是躲在附近的某一棵樹下偷閑,雖然只是獨自呆一會兒,什么也沒干,但她會知道我在想什么,因為最開始通過我,她也大概了解到了我有個很好的叫周靜的伙伴,我和周靜是發小,從小形影不離,于我而言,周靜不僅僅是朋友,更是家人,像是家里的姐姐,那種很寵溺家中妹妹的姐姐。可是隨著各自人生軌跡的變化,我和她很難再見,甚至聯系都難。當我一個人跑出去的時候,子璇也不會打擾我,她只是在需要的時候陪著我,和周靜不一樣的是,當我受傷的時候,周靜總是善后的那個,她總是安慰我開解我或者維護我的那個,而子璇,大概是那種會陪著我受傷陪著我一起哭的那個吧,甚至我要是哭不出來,她還得想盡辦法讓我哭出來。以前,我就被周靜勸好了,或是轉移了注意力,壓根就不會哭。而現在,我被子璇帶著一點點發泄情緒,哭出來感覺好像也好多了。
有一次,寢室發生了一件大事,子璇和生活老師起了沖突,我知道,這件事必然是因為生活老師過于勢利惹的禍。還記得,寢室里的同學有的家長常年不見的來一趟,而有的常來,且時不時給生活老師送禮,甚至是給生活老師的女兒買裙子買玩具,每次一來,就好像跟要好的朋友似的,可其實不是,只是因為有孩子住在這,以前都不一定認識。我和大家都不一樣,因為我的爸爸媽媽不會來,也不可能來,他們都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而子璇和我一樣,又不一樣,因為她的媽媽會來看她,但是卻不會給老師送禮說太多好話,畢竟需要關照的是自家小孩兒,而不是生活老師。也許成年人有成年人獨特的相處之道吧,反正我是不會明白的。我和子璇算是在規則之內不允許有半點差錯的那批,而家長送禮的小孩則是特殊的部分,會得到一定的優待,比如說專門準備的飯菜,亦或是需要聯系家長時可以借生活老師的手機打電話,她不會催你,亦或是寢室衛生安排或學生職位競選上給予特殊照顧,沒有有優待的人會很容易被指責,一旦出點問題就會受罰,即便有家長打來電話詢問情況,也會被再三催促,日常基本也不會過多理會你,在受傷生病時,小病小感冒生活老師不一定會及時帶你去校醫務室,反而可能讓你等等,等又有人需要去醫務室的時候,她就想起你了,可是真的不及時啊。我們不一樣,像我,我會很害怕犯錯,因為我知道沒有人能幫我,也沒有人會關心,我只能盡量不出錯,也盡量不引人注意,想學校有什么活動,特長培訓或是表演活動,服裝道具等要自費,我就盡量不參與,因為我知道,我家經濟情況并不好,我欣賞一下就好了,不要想太多。而子璇不一樣,她其實完全可以選擇參與進去,可是不知為何,她好像并未加入進去,而是和我一起在觀眾席靜靜看著,后來,有一次,有一個不需要統一服飾,無需額外購買道具的表演,我和她一起報名排練,也算上過舞臺了。子璇一直是個開朗陽光的人,她的媽媽也是一個開明的人,是講道理的。而此次糾紛,就是因為區別對待過于明顯導致的吧,她們吵了起來,在我們還在寢室的時候,生活老師就罵子璇媽媽,言辭激烈,帶有貶低和侮辱性質了,罵不過嗎?不知道,只知道后來子璇搬走了,聽說她成了新寢室的大姐大,除了她的新生活老師,她就是寢室最厲害的,挺不錯的,那個老師也好,是一個很溫和的人,而且也不會一個勁兒挑刺,感覺很不錯的樣子,只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就大大縮減了。我還是在原寢室,因為我們的活動范圍受限,許多時候串寢也會被制止,所以就只能教室見了。教室的位置并不坐在一起,我們聊天也有課間休息,但課間有限,有時候還要完成筆記或補個作業什么的,亦或是作為班干得幫老師收發作業,送份課件之類的,其實真正能呆一塊兒的時間不多,所以我開始寫日記。寫得多了,日記好像也成了一位老朋友,和別的朋友不同,它只屬于我。子璇融入新環境很快,她的朋友圈子變大了,當然我們也還是朋友,但我不會黏著她,我早學會了一個人的快樂,不是嗎?周靜走后,我時常抽時間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待著,遇到傷心的事情我也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其實也不是一定要其他人的啊。
我們的生活軌跡從原來的交集變回平行線,沒有刻意的維系靠近,我和子璇大概也只會是普通朋友,原來的陪伴大概就是相同的境遇惺惺相惜罷。
六年級,我們各自努力著,我們選擇本校升學,都在準備著升學考試。有一天,我發現身上長了幾個小疙瘩還腫起來,似乎發炎了,找生活老師,她開始沒有理會,后來疙瘩沒消我再次找了過去,她隨意找了支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藥膏給我,我不清楚,她應該清楚的吧。我開始往上抹這藥膏,一天天過去,發炎的紅腫未曾消減,反而越來越痛。可是我要畢業考試了,她不管,我也就沉默著,直到考試完,畢業了,我回到家,爸爸知道后找親戚把我送醫院了,醫生說必須要動手術了,有的地方還不讓用麻醉,我住了一個多星期,家人不在身邊,我就一個人住著,吃飯的時候在醫院周邊買飯吃,偶爾附近的一個親戚也回來看看我。沒打麻醉的地方醫生動刀子真的很疼很疼,每天換藥也真的很疼,但是沒辦法,必須要做這個手術。打了麻醉的地方感覺不到痛,因為是局部麻醉,我是不覺得痛,但也有感覺有手術器皿推進了腫起來的地方,這個手術本來可以不做的吧,如果開始還是小疙瘩剛出現的時候,擦點藥就可以了,可是我擦的藥根本不是醫生開的,也許加重了吧,這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二次住院,不一樣的是,住院的原因不一樣。而這期間,放假了,我和同學們基本就沒有了聯系。
上初中了,我和子璇不在一個班,但我們有同一個語文老師,我也偶爾聽老師提起她,可是即便還在一個學校,我們的生活軌跡也很難重合,我們學校安排的時間是比較緊的,再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啊。
我還是會想起周靜,有時候忙久了,我都沒有功夫懷念,但終究是不一樣的,那是唯一一個真心實意事事關心我的人,她是姐姐,唯一的姐姐啊,我自己選的姐姐,在小時候院子里的玩伴,我唯一選中的她,也最喜歡的她,陪伴多年,我感受過最純粹的友誼,再結交朋友可以親近,卻總差些什么,難以交心,我很想她。
周靜不見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也沒有能力去找她。
日子照樣過著,地球照樣轉,我不斷結交新朋友,卻又有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就像是我們誰都知道,我們只是飯搭子、排練搭子、學習搭子等,即便我們看上去形影不離,實際上我們誰都說不出對方具體是什么樣的,甚至連生日都不一定說得出記得住。我們默默保持著距離,卻給別人呈現出了閨蜜的表象,可是事實如何,我們都是清楚的,不是嗎?
我還是會想起周靜,甚至還會給她寫信,雖然不知道可以寄往哪里。可是我都接受我們不會再見了,為什么還會有人告訴我說她早就走了,我所以為的學校里聯系到的“她”根本就不存在,那她呢,去哪了誰能告訴我?
我真的以為我再也不會與周靜再見,我都承認了現實,可是,現實卻給了我暴擊。
再見時,我早就認不出她了,是因為我們身處的環境不同,還是因為受到的教育不同?這么多年,我們都交過不少新朋友,我選擇了獨立,習慣了獨處,而她,和我不一樣,她是個溫柔的人,也是個很包容的人,長的也挺清秀的,說實話,相處起來會越來越吸引人,如果遇上的是真心實意的朋友,她會越來越好,借風而上,可是,如果不是呢,她也很容易吸引那些喜歡干擾阻她進步的人,似乎美好的事物不一定只能瞻仰觀賞,有的人會想去破壞,甚至摧毀。她真的很優秀,很溫柔體貼,也很強大,很靠譜,總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至少我眼中的她是這樣的。卻原來她最后說她根本不是我眼中的那個人,也是真的嗎?那也只是我的臆想?可是我的喜歡不會作假的不是嗎?我們一起的經歷不會作假吧,我們是家人啊,不管怎么樣,無論怎樣,我都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嗎?為什么要那么絕情呢?我不是個嚴苛的人,我也不是找對象,我的朋友,我只要求我們一條心,不作奸犯科,其他方面我們開心就好不是嗎?也許那也只是剛好遞上的最好的借口吧。
終于,我們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