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

“真的不會怪罪嗎？”

青裙少女坐在黑霧男人的肩膀上，看著一群黑甲修士收斂著小公子的尸體，眼神里難免還是有些詫異。

這個世界上麾下勢力最盛的令君最寵愛的小兒子，就這樣死在了許家鎮這座不起眼的山野小鎮上？

“如果說…”

“令君也想殺了他呢？”

黑霧男人注視著小公子的尸體被裝進棺木里，毫不在意地戳破了自己上司寵愛孩子的真相：“十年前，令君就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人死在書院的手里，用來撕毀尚書臺和書院的盟約，不論用誰似乎都不怎么合適，最好的人選就是一個受寵又沒什么用的兒子了。”

“……”

青裙少女抱緊了黑霧男人的額頭，似乎是有些害怕地聽到一個父親親手準備送自己的兒子走上絕路的故事。

尤其是這位父親還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甚至還是整個天下讀書人們最為尊重的君子典范，他出身于圣人世系的名門望族，平素又以性情高潔而聞名遐邇。

“大人做了這么多…”

青裙少女想起了黑霧男人一直在做的事，忍不住問道：“令君將來會不會…殺了大人呢？”

“你在想什么呢？”

黑霧男人似乎是生怕青裙少女擔憂，捏了捏她的手腕，輕笑著開口道：“之所以我還能活著，也不過是沒有人比我更適合幫他做這種臟事，那可是光風霽月的令君啊…”

“不過么…”

“也真是奇怪…”

“令君一點兒也不符合我的印象…”

黑霧男人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除非，歷史不是歷史，令君不是令君…”

“……”

青裙少女有些不太明白黑霧男人的意思。

青裙少女的思維總是非常簡單，一旦遇到想不明白的問題，她就會去思考自己感興趣的其他問題。

“許淵會被很多人追殺嗎？”

“應該會吧。”

“畢竟可是過去了三百多年的時間了，山海界又一次出現了人族的火種，既得利益者可不想被無名小輩們踩在頭上…”

“當然。”

黑霧男人忽然輕笑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肯定也會有人想要護住他，畢竟對于有些念舊的人族火種來說，能夠見到許淵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

許淵對于這些毫不知情。

許淵逃離了許家鎮，逃出了顧先生掌控的陰影，逃開了青年公子的殺心，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這個少年…

十五年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由于有著體內青年男人的背書，再加上李秀寧救人時的英姿颯爽，許淵對于李秀寧背后代表的蘭陵書院給予了自己僅存的信任。

這個疲憊了十五年的少年再也支撐不下去，他需要一個棲息的窩巢，至少能讓他的心神稍微休息一下。

在李秀寧認真地告知許淵關于體內他那頭山海異獸和尚書臺的因果時，少年就已經在少女的細語中沉沉睡去。

當然。

蘭陵書院的確值得信任。

由于東海城不夠安全，再加上許淵人族火種的身份可能會引發的后果，書院的先生弟子們決定按照李秀寧的安排，在許淵的身份暴露之前提前啟程返回書院，避免他們在路上遭遇到其他人的劫殺。

許淵在黃昏時間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是躺在一輛馬車上，盡管自己身上的骨頭被馬車一路上震得生疼，但是他的頭腦卻是感覺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醒了。”

駕車的少女聽到了車內的動靜，微微偏過頭來看了一眼齜牙咧嘴的少年：“看來你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

“嗯…”

許淵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頸椎，下意識地開口道：“我們需要這么著急趕路嗎？我們這是要去…”

“書院。”

“看來你還是有些不太理解人族火種存在的意義。”

李秀寧一邊揮手示意旁人替她駕車，一邊矮身鉆進了馬車里，神色認真地向許淵講述著關于人族火種的故事。

“三百多年前，上一位出現在山海界的人族火種名叫李自成，他以出身隴西李氏選擇投靠了晉陽宮，父親出手幫他觸摸到了十五境，他麾下的勢力最盛時三次攻打洛都城，一度引得天下嘩然，即便如此最終他還是被人在一座廟中殺死…”

“李自成…”

許淵的眉頭忍不住一跳，因為自己好像從李秀寧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名字：“這名字好像有點兒耳熟…”

等等…

這個名字…

好像是自己前世記憶的明末…

“只有在神州界不世出的人杰才會成為火種。”

李秀寧打斷了許淵的遐想，解釋著許淵為什么會覺得耳熟的原因：“如果神州界內的人族歷史和薪火尚未斷絕的話，應該還會流傳著關于人族火種的故事…”

“……”

原來如此。

許淵意識到自己好像明白了。

“在你的記憶中…”

李秀寧看著許淵恍惚的模樣，認真地提起關于上一位人族火種的故事，希望能幫他回憶前世的記憶：“李自成此人出身于隴西李氏，自幼喜好結交豪強，對平民百姓也能折節下交，朝廷昏君殘暴奸佞不仁，因此他在神州界創立了一番基業，號稱大順皇帝…”

“……”

許淵感覺自己好像沒太明白。

不是…

這…這不對吧？

雖然…

名字好像有點兒正確…

但是…

這個故事走向好像有點兒走偏了。

根據許淵自己前世的記憶，李自成的故事似乎不太是什么隴西李氏之類的豪強，更應該是明末驛站一小卒或者裁員裁到頸動脈是種什么體驗以及切實做好妥善安置部門裁撤人員生活工作之類的故事…

“你沒聽說過他的故事嗎？”

李秀寧注意到了許淵神色間的異常。

“呃…”

許淵有點兒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他不太明白自己這個穿越者到底是個什么情況，自己和人族火種真的有關系嗎？

這個神州界和自己前世的地球有著某些關聯嗎？

畢竟自己前世的記憶里關于上一位人族火種的故事版本有些不太一樣，只是自己說的驛站小卒李自成和人族火種李自成的故事萬一有些偏差，讓他擔心會引起李秀寧懷疑…

許淵仔細斟酌了一會兒，有些不太認真地講了一個關于明末驛站小卒被裁員的故事，因為他只能以自己前世記憶中的李自成為模版，編造出來了一個還算豪邁的農民起義故事。

“其實歷史和你說的差不多…”

“大概可能歷史記錄里出現了偏差…”

“也有可能是因為后人對他的故事進行了一部分丑化…”

“……”

李秀寧神色自若地聽完了許淵的故事，似乎并沒有因為詫異于許淵故事中的李自成和人族火種李自成的差異。

這位少女的眼神格外淡定，甚至對許淵的版本更加認可：“父親說過，上一位人族火種不像是豪門世家弟子出身，大概和我們家一樣也不過是發跡了，寄祖籍于隴西李氏用來攀親而已…”

“……”

許淵的表情怪異。

少女，你和令尊倒是真性情啊！

等等…

許淵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是自己在接觸到人族火種的時候就忽略的一個問題！

“令尊…高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