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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張遼回頭看向董六。

此時董六已換上另一幅神情。

他那大圓憨臉上滿是愕然,呆看遠(yuǎn)處奔逃的董邳,眸間滿是迷茫。

似并不認(rèn)得董邳。

裝得不可謂不像。

收回目光,張遼又看向董邳遠(yuǎn)去背影,那雙鷹目微瞇,若有所思。

此時,他心中那已為董六驅(qū)散的懷疑重新縈繞心頭。

他生于并州雁門馬邑。

他少年時,塞外‘鮮卑’檀石槐以鐵腕手段統(tǒng)一了鮮卑各部族。

此后在檀石槐的統(tǒng)領(lǐng)下,‘鮮卑’北拒‘丁零’,東退‘扶余’,西擊‘烏孫’,南侵漢土,全據(jù)匈奴故地,日益強(qiáng)盛。

其勢力范圍東西達(dá)一萬四千余里,南北四千余里,雄霸塞北。

他所在的雁門更是首當(dāng)其沖,幾乎年年遭鮮卑侵?jǐn)_。

他是在戰(zhàn)火中成長起來的。

這些年他那于戰(zhàn)火中錘煉而出的敏銳直覺,已救他無數(shù)次。

現(xiàn)下,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家人不同尋常。

或許那逃走之人,便是揭開這群人身份的關(guān)鍵。

“去,將此人與我擒回來。”想到這,張遼用那清亮的嗓音淡淡說道。

“唯!”那漢軍將領(lǐng)抱拳接了令,立即翻身上馬,率十?dāng)?shù)騎追出。

路邊人群,原本緩緩流動的人群,見這一幕,紛紛停下觀望。

人群中,項翀雙目充血,氣得身體都在隱隱發(fā)顫。

董邳這一逃,幾乎將他們推到懸崖邊上,隨時都有可能摔得粉碎。

現(xiàn)下,若他直接號令藏于流民中破甲軍強(qiáng)襲,接應(yīng)董六等人離開,那無異于以卵擊石,無濟(jì)于事。

藏身于流民群中的百名破甲軍戰(zhàn)力再強(qiáng),亦敵不過眼前這數(shù)千精騎。

此處地勢平坦。

莫說他僅有百人,便是有萬人亦難敵這三千精騎。

強(qiáng)行而為,不過徒送性命罷了。

可他又無法眼睜睜看著董六他們暴露。

忽地,項翀那扭曲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縷猙獰之色,咬牙心道:“罷了,能活一個是一個。”

然就在項翀下定以卵擊石之決心時,董六忽往他所在方向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于空中一撞,項翀便見董六隱晦的搖了搖頭。

頓時,項翀一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強(qiáng)行壓下了胸腹中那決死之心。

這幾日若無董六從旁籌謀協(xié)助于他,昨夜郿縣中事,斷不會如此順利。

此子出身微賤,卻素有急智。

董六既讓他按兵不動,想來是有應(yīng)對之法。

項婉三人身后馬車中,董母盤膝端坐,闔目念誦經(jīng)文,手中捻動佛珠。

車外愈發(fā)嘈雜,董母白眉微蹙,緩緩睜眼,問道:“生了何事?”

“奴婢這便去看看。”那老仆婦當(dāng)即起身。

她正要下車,這時適才下車觀望的董柔匆匆回來,神色有些驚慌,道:“大母,董邳那畜生拋下我等,獨(dú)自架馬逃了。”

“如今已引人生疑,這該如何是好?”

“唉!”董母神色不為所動,但指尖捻動的佛珠一滯,嘆了一聲,又緩緩闔上雙目,卻道:“萬般皆是緣法,隨他去吧。”

隨即,董母又作無事般,闔眼念起了晦澀經(jīng)文。

董柔見董母這番作態(tài),心下暗急。

躊躇片刻,董柔下了馬車,找項婉母子三人去了。

馬車上,項婉三人亦在觀望,她將董白與董淝緊緊攬在懷中。

車簾突為人掀開,項婉大驚,忙將董白與董淝撥到身后。

“阿姊!”見是董柔,項婉吐了口氣,緊繃的身體亦為之一軟。

車外,張遼走回,目光若烈火,看著董六,道:“逃走之人,可是你家侄公子?”

董六裝作不敢與之對視,卻仍能感到張遼那灼人目光。

他弓著腰,低著頭,顫聲道:“回,將將軍,那人并,并非是我家侄公,公子。”

見董六神色舉止慌張,又聽這般說,張遼一臉驚疑。

他凝眸審視身子都隱隱在發(fā)顫的董六。

見其不似作偽,一時間眉宇皺得愈深。

“那是何人?”張遼又問。

“呃,呃,是,是……”董六快速瞥了一眼,見董邳妻女被三名漢軍甲士帶了過來,他忽開始支吾了起來。

少頃,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副驚魂未定模樣的母女三人來到張遼與董六處。

董邳兩女兒乃雙生子,今不過六歲。

兩小人兒被周圍虎視眈眈的漢軍甲士,嚇得臉上滿是驚恐與無助,只得伸著小手,死死揪住母親的衣角,亦步亦趨跟著。

眼角余光見三人近前,董六眸間一縷異色一閃而過。

這時,他忽又不結(jié)巴了。

他抬頭看著張遼,急得臉都紅了,顫著聲抱拳道:“將軍,小的實在是不知那是何人。”

說罷,董六臉色忽一怔,似想到了什么。

隨即,他面露喜色,眼角余光再次快速瞥了董邳妻女一眼,猛地提高音量急聲道:“將軍,那人定是郿縣城中作亂之西涼卒……”

可話到此處,他又住口了,急得抓耳撓腮,似不知該怎么說了。

張遼看著董六,眸間猶疑不定,直覺告訴他董六有異。

可他觀其言行舉止,又始終找不到破綻。

然董六這通似急得胡言亂語之言,入了那董邳妻子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意思。

董邳妻子牟慧,雖非出自世家名門,但亦是官宦門第。

其自幼熟讀詩書,為人溫婉聰慧。

聽了董六這番意有所指之言,牟慧心中立時便知該如何作答了。

“二管事,快遣人回郿縣,救我夫君。”牟慧言語急切,“適才我等出城時,那人不知何時藏于馬車之中,我等一上車便為其劫持,夫君亦為其打暈,途中趁那塵暴肆虐之際推了下去。”

“啊!”董六一雙憨目瞬間瞪大,那有些肉乎的大圓臉寫滿驚駭。

不遠(yuǎn),人群中項翀聽了這番對話,看著董六那高大肥碩的身軀,再看張憨臉上的吃驚色,是滿臉嘆服之色。

如此倉促之間,便想出了這般應(yīng)對之策,實在是了不得。

怪不得他那外甥如此信重此人,光憑此一點(diǎn),便已勝過無數(shù)人。

在項翀看來,董六最為聰明的就是借與張遼說話間,拖延了下時間。

待牟慧走近,便將話以最不易為人覺察的方式給遞了過去。

此子當(dāng)真是臨危不亂,機(jī)敏異常。

更難能可貴的是,牟慧亦聰慧非常,將話說得半真半假。

唯一有破綻的便是,董六口中那本應(yīng)是董邳的侄公子的去向。

然當(dāng)下,張遼又怎可能去查。

這支騎軍,項翀一看甲胄,便知是由長安而來的北軍精騎。

定是那王允得知郿縣形勢后遣來的。

現(xiàn)下,只要董邳那混賬不被抓回,那他們便能安穩(wěn)度過此次危機(jī)。

一念及此,項翀便覺得身上大為松快,臉上亦有了些笑容。

“隆隆隆隆……”

然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陣陣馬蹄轟鳴聲,猶如奔雷。

項翀循聲望去。

霎時,那原本已有了些血色的臉倏的一白,臉上笑容凝固,眸間那雙黃瞳先是驟縮,隨即涌出驚恐之色。

董邳,被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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