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人類遺址考古成績單，告訴了我們什么？

｀20世紀初，滿清王朝滅亡后，中國開始進入近現代社會；國人也隨之開始接觸現代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當然也包括考古學。說到考古，大多數國人的印象里似乎同中國不搭界，中國可是有5000年文明的古國啊！還用得著考嗎？事實也確實如此，新中國建立前，除了發現挖掘“內蒙河套人“、“北京猿人“、“北京山頂洞人“考古遺址外，與人類起源相關的古人類遺址發現挖掘的并不多，看來梁啟超先生““四大文明古國“的說法，在新中國建立前也只是說說而已。倒是新中國建立后，發現挖掘了十幾處，甚至更多的古人類遺址，在新中國建立后出生的我們這代人心目中——這是一個近乎完整的人類演進系統。

請讀者朋友注意，這里沒有用“進化“，因為進化的先決條件是基因突變，人類進化過程中大多數的基因突變，不是在亞洲，至少不是在東亞完成的。以下是中國古人類學家、考古學家統計的，在中國境內發現挖掘的大部分古人類遺址，包括發現時間、古人類命名、考古遺址出土的古人類化石，及距今估算年代等信息。

1、云南祿豐古源 1975年～1980年，在云南祿豐縣石灰壩煤場的第三紀褐煤地層內，發現出土了古猿化石，命名為“祿豐古猿“，距今約800萬年前。國際學術界對祿豐古猿的歸屬很尷尬，目前有據可查的古猿有：西瓦古猿印度種（Sivapithecus Indicus)，西瓦古猿密提種（Sivapithecus Meteai），西瓦古猿云南種（Sivapithecus Yunanensis）等。研究發現并證明，西瓦古猿是現代大猩猩的祖先。

2、重慶巫山人 1985年，中科院古人類所研究員、古人類學家黃萬波等，在重慶巫山縣龍骨坡，一個山洞里發現了古人類化石，被命名為“巫山人“，距今約200萬年前。巫山人發現以來，國內外學者對其始終存有爭議，爭議的焦點是“巫山人”究竟是猿還是類人猿？鑒于此，國內學術界對巫山人宣傳不多。

3、云南元謀人 1965年，在云南元謀縣上那蚌村，西北小山崗上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定名為“云南元謀人“，簡稱元謀人；1976年，根據古地磁學方法測定，距今約170萬年。由于古地磁法不能產生樹值年代，只有與同位素法相結合時，還能測定比較準確的年代；更由于在元謀人化石出土的地方，又發現了一些石器和有火燒過痕跡的動物化石，而直立人制造和利用火，國內外學術界的共識是70萬年前。鑒于此，一些學者對元謀人化石出土年代提出了質疑，認為應在60萬年前。

4、湖北鄖縣人 1975年，在湖北鄖陽區梅鋪杜家溝的龍骨洞首次發現古人類化石；1989年，在鄖陽區曲遠河口學堂梁子又發現一件古人類頭骨化石，1990年發現了第二件古人類頭骨化石，被命名為“鄖縣人“，距今約80萬年～100萬年前。

5、陜西藍田人 1963年～1964年，在陜西藍田縣境內出土的古人類化石，定名為“藍田人“。實際上藍田人泛指陜西省藍田縣，公王嶺和陳家窩兩地發現的直立人化石；“公王嶺人“化石距今約75萬年～100萬年前，“陳家窩人“化石距今約50萬年～65萬年前。

6、北京猿人 1929年12月2日，中國考古學者裴文中在北京周口店龍骨山山洞里，發掘出第一個完整的頭蓋骨化石，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北京猿人“。實際上，北京猿人遺址是1921年八月由瑞典地質學家安德森和美國、奧地利的古生物學家斯丹斯基發現的，1927年開始進行發掘。1929年發掘出第一個完整的頭蓋骨化石后，發現五個比較完整的北京猿人頭蓋骨化石，及其他部位的骨骼化石，還有大量的石器和石片等物品。北京猿人遺址是世界上出土古人類遺骨和遺跡最豐富的遺址之一。北京猿人生活在距今約20萬年～70萬年前。

7、南京湯山人 1993年，在南京市江寧區湯山西南的雷公山上的葫蘆洞（奧陶紀灰巖溶洞）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包括兩件一男一女的頭蓋骨，定名為“南京湯山人“，距今約35萬年～60萬年前。

8、營口金牛山人 1984年，北京大學考古系舊石器時代考古實習隊，在遼寧營口市永安鄉金牛山一個山洞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化石為一個頭骨，五個脊椎骨，兩根肋骨以及其他部位的骨頭，全部屬于一個成年女性個體，被命名為“金牛山人“，距今約28萬年前。

9、山西丁村人 1953年，在山西省襄汾縣約五公里的丁村南同浦鐵路兩側，發現了石器和脊椎動物化石；1954年，大規模發掘時發現了三枚人類的牙齒化石，為同一個體的10余歲小孩的門齒2枚，臼齒1枚；1976年9月，在丁村人牙齒化石出土的同一地點的沙礫層中，又發現了一個小孩右頂骨化石。上述發現被命名為“丁村人“，距今約20萬年前。

10、湖北長陽人 1956年，在湖北長陽土家族自治縣大堰鄉鐘家灣村，一個稱為“龍洞“的石灰巖洞穴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包括1件不完整的、保留有第一前臼齒和第一臼齒的上頜骨，以及一顆單獨左下第二前臼齒；這些發現被命名為“長陽人“，距今約19.5萬年前。

11、安徽和縣人 1980年～1981年，在安徽和縣陶店鎮王家山北坡的龍潭洞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包括1個近乎完整的頭蓋骨、2塊頭骨碎片、1塊下頜骨碎片和9枚單個牙齒；定名為“和縣人“。鈾系法和熱釋光法測試，距今約15萬年～20萬年。

12、陜西大荔人 1978年，在陜西大荔縣段家鄉解放村甜水溝附近的洛河，第三階地沙礫層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為一不足30歲的男性頭骨；定名為“大荔人“，預計約15萬年～20萬年。

13、廣東馬壩人 1958年，在廣東韶關市曲江區馬壩鎮西南三公里的，獅子山石灰巖溶洞內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化石為一頭骨的顱頂部分，包括額骨和部分頂骨，還保存了右眼眶和鼻骨的大部分，屬一中年男性個體。該發現被命名為“馬壩人“，距今約12.9萬年～13.5萬年。

14、廣西柳江人 1958年9月24日，在距廣西柳州市東南16公里的柳江縣新興農場，犯人在通天巖挖巖泥時發現人類顱骨一具，脊椎骨、肋骨、盆骨和大腿骨化石多塊。中科院古人類學家吳汝康教授鑒定，定名“柳江人“。柳江人距今年代尚無確切數據，一些學者根據鈾系法測定距今約6.7萬年～13萬年，但最晚距今約21.7萬年。

15、山西許家窯人 1974年，在山西陽高縣古城公社許家窯村東南的梨益溝西岸斷崖上，發現了豐富的古人類化石遺址，共獲得古人類化石17件，包括頂骨11塊、枕骨2塊，小孩左上頜1件，右側下頜1件，牙齒2枚；定名為“許家窯人“，距今約10萬年前。

16、河南許昌人 2007年底，中科院古人類學家在許昌市一個叫靈井遺址中，發現挖掘出45塊古人類頭骨碎片，專家將其拼接后復原成了兩個較為完整的人類頭骨，命名為“許昌人“；距今約8萬年～10萬年。

17、內蒙河套人 1922年，在內蒙古伊克昭盟烏審旗薩拉烏蘇河河岸砂層中，發現了古人類左上側門齒一枚；1956年，在該區域又發現了頂骨化石一塊，股骨一段；定名為“內蒙河套人“，距今約3.7萬年～5萬年。

18、四川資陽人 1951年，四川資陽縣（今資陽市）火車站以西1.5公里的黃鱔溪修建成渝鐵路橋，橋墩基坑地下8米發現出土的一個較為完整的古人類頭骨化石，判斷為老年女性；同年由裴文中教授主持發掘，又出土了一件骨錐，命名為“資陽人“，距今約3.5萬年前。

19、北京山頂洞人1933年～1934年，由中國地質調查所新生代研究室裴文忠主持進行發掘，因發現于北京周口店龍骨山北京猿人遺址頂部的山頂洞而得名。北京山頂洞人遺址出土化石，至少為七個人體的人骨，年齡范圍從新生兒到老年人。北京山頂洞人遺址考古發掘的德國人類學家魏敦瑞認為，遠古時代人的個體差異較之今日的人種差異為大，出土化石明了這一點。北京山頂洞人的年代定位，介于距今2.7萬年～3.4萬年之間。

20、貴州穿洞人 1979年，在貴州普定縣城西約四公里的穿洞中發現了古人類化石，包括較為完整的兩個人類頭骨化石，上下頜骨殘片及零星幾枚牙齒，定名為“穿洞人“；穿洞人遺址僅有一個14C年代數據，距今約1.6萬年左右。

如果把這一長串從800萬年前到1.6萬年前，古人類遺址出土的化石做證據，吳新智院士“連續進化附帶雜交“新假說，所強調的“連續進化是主流“似乎不虛。當然，祿豐古猿不算，它是現代大猩猩的祖先；把它拉進這一長串名單，有越俎代庖之嫌，其效果充其量是喧賓奪主，豈不冤哉？還有一點令人頗為疑惑，一長串名單中，除了距今2.7萬年～3.4萬年的北京山頂洞人，有七個從新生兒到老年人的化石外，其他所有古人類遺址出土的化石，牙齒居多，其次是頜骨、頭蓋骨碎片、相對完整的頭蓋骨、其他骨骼；這就怪了，難道原始人類喜歡獨居？亦或是死了后有身首分離，未可知的物種屬性？相對合理的解釋是，原始人類被其他食肉動物或同類吃掉了；因為身子肉多好啃，而腦袋肉少又不好啃，看來現代人的祖先是食人族，絕非浪得虛名！

還有一個更實質的問題，這些古人類遺址從西南到東北、從西北到東南，相距幾千公里，談何“連續進化”？不過倒有兩個都在西南的古人類遺址，一個是距今約170萬年的云南元謀人，一個是距今僅1.6萬年的貴州穿洞人，好家伙，居然相差170萬年；170萬年，對于地球生物進化來說也許不算太長，但對于人類進化而言則是長的不能再長了，因為智人進化為現代人也不過就是30萬年！況且170萬年，慧星隕石，撞擊地球，地殼隆陷，火山噴發；冰川期與間冰期，大洪水與大干旱，來了又走，走了再來，多少物種滅絕？多少物種遷徙？只有天知道！170萬年前的元謀人，能否連續進化為1.6萬年前的穿洞人姑且不論，光是原始人類賴以生存進化的地質和氣候條件，就把元謀人不知滅了多少次，而穿洞人則是進化自有后來人。

●共同的祖先——“東亞環境說“引發的思考

讓我們還是回到上文所述：國內學術界，現代人類兩種起源學說的爭論，離畫上句號尚待時日的深層次原因，一個看上去符合邏輯的“東亞環境說“，并以此作為本章的結尾。

東亞是亞洲東部簡稱，地理上包括中國、朝鮮半島、日本群島和蒙古高原。7萬～5萬年前，晚期智人第一次、第二次走出非洲，都是沿著海岸線走，一路向東，先西亞，再南亞，在安達曼島分為兩路：一路向南，先進入東南亞諸島，然后是太平洋群島和澳大利亞；另一路向東北，先臺灣島，再朝鮮半島，再日本諸島。第二次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再向北，進入亞洲腹地，成為北京山頂洞人的先人，時間已經到了3萬年～2萬年左右。前兩次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統稱“老亞洲人“；如硬要認祖歸宗，從分子人類學意義上講，老亞洲人是華夏人的母系祖先。

前兩次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所以走海岸線，主要原因是氣候溫暖和容易獲得食物。大約6萬年前，地球正處于第四紀的最后一個冰川期，寒冷的氣候，使包括中國在內的北緯30度以北的東亞地區，絕大多數生物種類變得難以存活；上文所述，中國古人類遺址考古成績單中，北京山頂洞人之前的古人類，恐怕無法逃避這場氣候厄運。當然在這次冰川期前，還有冰川期，氣候突變等大自然因素，使非洲以外的古人類族群幾乎不可能形成連續的自然進化。

注意，現在再敲一次黑板，談談華夏人共同的祖先。大約4萬年～3.5萬年前晚期智人第三次走出非洲，這也是晚期智人最后一次走出非洲。這次走出非洲晚期智人的一支，走陸路進入伊朗高原；所以走陸路，據推測最主要原因是地球處于間冰期，氣候轉暖，萬物復蘇，還有一個原因晚期智人智力提升，能夠找到陸地上的鹽礦，這一條同樣重要，沒有鹽就無法維持智人的生存。在伊朗高原的晚期智人，先后進化出：——達羅毗荼人，今天南亞人種主要代表；——埃塞俄比亞人，今天東非高原最俊美的黑人人種；——巴布亞新幾內亞人和伊里安查亞新幾內亞人，今天世界第二大島新幾利亞島原著民；——以及黃種人，包括今天北亞黃種人和東亞、東南亞黃種人。

以下才是真正的重點——共同的祖先。關于共同祖先，先要厘清兩個概念：廣義上共同祖先，是指人類的祖先；狹義上共同祖先，則是指華夏人的祖先。根據現代分子人類學和歷史比較語言學研究成果，廣義共同祖先應是非洲晚期智人，狹義講共同祖先則是東亞、東南亞黃種人。

圖：華夏各地區人種族群歷史變遷圖

東亞、東南亞黃種人，所以成為華夏人的共同祖先，還是要拜華夏人賴以生存的東亞自然環境所賜。大約兩萬年前左右，從伊朗高原向東的晚期智人，進化為兩支：一支向北——成為北亞黃種人的祖先；一支在喜馬拉雅山東麓的中南半島留滯，成為東亞、東南亞黃種人的祖先。

東亞、東南亞黃種人，約形成于2萬年～1萬年前，當時全球氣溫逐步上升，亞熱帶在東亞大陸己上移至黃河流域，呈現出一派生物大爆炸的繁榮景象。這一優質生態場景，激勵原先盤桓在中南半島的智人族群，沿海岸線向東發展，成為今天漢藏語系藏緬、苗瑤、壯侗語族，各民族人群的祖先；也是受優質生態場景的激勵，另一支智人族群向北發展，大約在8000多年前進化為古羌人，古羌人的一支向西與“老亞洲人“矮黑人融合，成為今天藏民族的祖先，古羌人的另一支向東發展，最終成為今天華夏漢民族的祖先。

行文至此，本章標題：我們是誰？——共同的祖先，總該呼之欲出了吧？如無意外，今天生活在全球各地的人類各民族——共同的祖先是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而華夏人的祖先——母系祖先大部分是第二次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C基因棕色人），父系祖先大部分則是第三次走出非洲的晚期智人（O基因黃種人，又稱″新亞洲人″）。

不過，這些都已不再重要，時間已接近了晚期智人向現代人進化的節點——約一萬年前。我們仿佛聽見了史前人類進化為現代人的嬰兒胎跳聲，時而低沉，時而高亢；我們也仿佛看見了史前人類進化為現代人時的歡欣鼓舞，他們在歡呼著文明出生前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