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激怒他
面對知府和一眾幕僚的高談闊論,他人好奇的問緊抿唇瓣的蘇軾有何高見。
平白無故炸起一聲雷,“天下有治平之名,而無治平之實。范老,英雄也。”此語一出,直接稱贊慶歷新政的范老,直逆知府滿腔豪言大志。眾門客皆驚。
作為貴客的那個男人,一下就放棄了與知府的諸多應酬,滿面春風的直奔他而來。
蘇小小繼續說‘在其位,謀其政,為民請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英雄也。’
來人繼續大笑,開口一個詞暴露了他的身份。“來人,賞!”
一錠錠黃金捧出來時,知府的臉有些奇怪,后面化妝成龜公的老仆急忙跟主子找補解釋說,過客身份原來是茶商的少東家,思慕報國人士,知府也就信了。其實來人暗自不動聲色的為蘇小小解了圍。
蘇轍悄悄問她,你就不怕拂了知府的面子?蘇小小正色道。范老的面子,席上無論如何我是要爭一爭的。“人能碎千金之壁,不能失聲于破釜。”
席畢勾欄賞曲得趣。那人走過來問,“小兄弟,那收復燕云十六州你怎么看。”那人開口,眉目闊大,星云低垂。黧黑的臉兒帶著躍躍欲試。
蘇轍搶答說“獨缺一將,百戰可勝。”
那人不理他的幼稚之言,還是自沖蘇小小而來。敲咪低頭向蘇小小耳邊,“你知道慶歷新政會輸,為什么還認為范老真英雄呢?”
蘇小小一怔,他怎么知道我的那句無心之失?家里,家里誰泄露出去的?
這涉及到現代改革的意義的問題,蘇小小想隨便搪塞他,可一開口,信念一動,眼睛一轉,那人讀心術似的嗯一聲。年輕的臉上遇上老道的表情。
繼續好笑的盯著她。
“你想好答案了就告訴我,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身份。”這人在經過蘇小小時抓住她手在她掌心重重握了一下。
蘇轍立刻拔劍。
蘇小小立馬想到這人的千般陰謀萬般詭計。
后來的遼道宗回憶他們的初見,其實當時他心中只是一時輕敵,為色所迷,想利誘蘇軾入他后宮。
要得就是這個機會,但就這一個大意,讓蘇小小得手了。至少是遼國皇室,她偷了他身上金黃嵌珠織龍繡鳳的手帕。
席畢,蘇小小即刻去報官了。
還好是大眾千挑萬選的真進士,萬千民眾的父母官。大事上不糊涂,織龍秀鳳的手帕一出,知府正在吃酒后茶,一看立馬醒酒了。對于蘇小小的出言頂撞,老道的官場中人不會與其爭辯,往往會避其鋒芒,知府就是這種人,要不他也當不上知府。
立刻擺擺手讓蘇小小回家中,官府自會出面捉拿。
折騰這一夜,蘇小小和蘇轍走在川中古巷,青石板的路上,月黑風高夜,星河欲曉天,兩人坐在一片涼亭里休息。
燦爛的月光鋪滿了面前的茅葦渡,咻咻咻一路砍殺的聲音出現,蘇小小連忙拉著蘇轍站起身來。
蘇小小立馬明白了,這是知府也不敢聲張,想派官差偽裝刺客干掉這個男人,兩國之間,不僅僅是要暗殺這個男人,還要在兩國關系上不路口風,知府不愧是官場中人,行事手段,不可不謂毒辣。那人的身邊都是精英,可惜的是寡不敵眾,要不不會被追到蘆葦當中。
此是半夜,行人甚少。蘇小小隱隱有些后怕當時報官的舉動,她沒考慮到報復的可能。現在有些后悔。
立馬一陣嘶啞的聲音并著刀尖就劃上了蘇軾的喉頭,蘇小小抱著臂一陣打冷戰,清清白白的月光冷冷的投射在涼亭中,蘇小小瞄一眼后頭,后頭已經沒有追兵。她一陣惡寒,那惡人的袍服下面大團大團的血花散開,蘇小小緊盯著他的右臂,預防他一劍刺過來。
那人卻笑起來,說道“心疼我么,小娘子?”那人怪都沒怪他。
蘇轍立馬炸毛,奈何武功不是他們對手,只能在他手下老仆手上掙扎。
建造河上的涼亭都是上好的梨木,一旦血滴上去追查下來可算是麻煩。幾人耳語一番后,那惡人立刻笑道“如此,還是要麻煩到那個老夫子。”看也不看蘇轍一眼。大手直掐蘇小小的后脖子。
蘇小小瞬間后悔到了極點,這一句小娘子才讓蘇小小想起那個花魁。蘇洵聽這一句卻安靜下來了,他一面顧及那遼國漢子手中蘇小小的性命,也只好一面帶路,幾百步后就讓他們翻墻進了蘇府的后院。
黑瓦白墻,川中富庶人家的典型圍墻。一落地。蘇洵一身灰衣長身皂袍一臉明了的站在幾人面前。
其他四人都抿唇不語,只有蘇小小一臉懊悔心中求爹爹告奶奶,她不想自己這件事之后吃板子。
蘇洵什么都沒說,轉身深夜打開了藥房門親自抓藥熬藥,那人身邊老仆立刻找了一只銅盆洗干凈那遼人手臂上血水包上紗布。
那遼人住下,隔天就有虎視眈眈的官兵挨家挨戶查人。不知為何,蘇洵早把仆人叫去把滿箱滿箱的書攤開一地來拿出來曬,說是日頭正好,曬曬防止生腐。
官府來時,蘇家父子三人正在院中不緊不慢臨帖。
前院一報來,蘇小小本來就心不在邊的手上顫顫巍巍筆掉了,繼而東張西望。蘇轍不緊不慢,不管遼人西夏人,胸有成竹的一切聽父親蘇洵的。
有遼人探子深入內城,要搜查全城,蘇夫子,打擾了。魁梧的官差身上的樸刀纏著各色的布條。這些人將要馬上登堂入室,想到那三個人藏在書房中。蘇小小一陣后怕,背心發涼。
兩邊見禮之后,有家中男仆于心不忍這些殘本古卷被隨意搬動以致紙張遺失。便有人好意提醒老爺這些曬書中有很多古卷,其紙張順序是要您親自收拾的,不可隨意搬動。
官差也知道讀書人不是尋常人家,隨便以后出個大官自己在這朝廷不殺士大夫的風氣下還能不能好好辦差。
但還是很猶豫,磨磨蹭蹭不肯走。
蘇轍突然見禮,出口一句“長兄報得官。”父親蘇洵立馬說“犬子報得官,還有甚么可查,可速速離去。”
官差手底下人在這時鉆出來回復“差爺,天明了。”那官差才如夢方醒似的,連連拱手道歉。
蘇洵仙風道骨的繼續一揚大袖,“替我回秉一聲就是。”轉身關門。
官差口稱諾,即刻帶兵離去。
聽到院子外官兵離開的聲音,蘇小小才敢從宣紙上抬頭,一抓手吐一口氣,墨汁已染了滿掌。手頭沒有絹布,蘇小小干干脆脆的拿宣紙一擰鼻涕,蘇轍回頭看她這個動作目瞪口呆。
哪知官差一走,那遼國大漢耀武揚威的從書房出來了,身后跟著那功力深厚的老仆和垂手而立的侍衛。
那人坐在庭院中,留下蘇氏父子三人團團圍住他,把那條帶血的金絲嵌珠手絹輕輕往桌上一放。“這個還是給你吧。”侍衛跟在后面立馬說“不可,昨天您拼了性命搶回來的。”
“我故意讓你偷去的,就是給你的。否則你近不了我的身。”那人洋洋灑灑,慢慢的認真的說,用手輕輕拂過庭院中案幾上幾只橙黃如小燈籠的柿子,柿子旁還有一局棋盤,一看就是蘇小小愛吃的。
面對庭院中站立困惑的兩人,他悠悠然坐著解釋,“在下耶律洪基。”顯得似乎他是這里的主,圍著他一邊的警惕的三個人反而是這里的。
“我要你跟我走,女人。”耶律洪基輕輕一抬眼皮,說出了要求。
沒等蘇洵發聲,蘇轍沖上去拔刀就要開打,被蘇洵死死握住手腕。
“我若不許呢。”蘇洵不緊不慢,不動聲色。
“那我就去報官說我是冶游自此的遼國太子,大概率你們宋仁宗不會殺我,我能上金殿請求我看上一名女扮男裝的宋女,至于你們父子倆,事后通敵而身首異處的可能性很大。”
蘇小小心知,這不是利誘,而是威逼。
蘇小小只好求救似的望向自己的親爹。蘇洵假裝徜徉了三圈。繼而挑釁的看了耶律洪基一眼。“我是她父親,我說不許就不許。”
蘇小小戰戰兢兢的等著耶律洪基發話,卻見他此時辯不出什么表情的把玩庭院上桌子上的瓷石棋子,像是喪失了興味。
后來才知道,他傷心的不是蘇洵的拒絕,是蘇洵眼神的挑釁里蘇小小的拒絕。
一主二仆即刻啟程,從此再沒來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