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長期逃亡的人總走向同一條逐日的路
可惜路不是什么通天道,樹杈一樣密密麻麻,通向酒精,沉默與海風。都不是自由也都是自由,大多數人都迷路,這輩子都在樹杈之間做屋頭螞蟻,飄飄搖搖地將靈魂掛上去。
今天王安琪跑到足夠安放她受傷精神的暗客清吧里點檸檬茶。她在經營一個算是文化博主的賬號,發點有爭議的東西供人吵,自己早已收好立場。點開評論還是寥寥無幾,這時候就開始相信一些刻板印象定論了。小升初少女,中年風景照評論說她水平差,網上從來沒見什么六十歲用戶,這時候嘲諷一句年齡也是一種主流。
今天陳軒寧第一次選擇曠課,管制不嚴的高中大概只有這點好,之前發奮圖強一萬次他也找不到與其聲音共振的吶喊,現在終于明白他也不在什么校園熱血主流之內,想到這又為自己小時候掐死的野貓懺悔,自己也是野獸一樣的生物,沒有守好自己的野蠻做個守蠻奴。真該好好道個歉呢,不該剝掉它的皮囊,那么輕易地。
暗客名副其實,客人粘性很高,但是都是暗夜行者,戴著兜帽閃進店里,找到無光的角落寄宿。有陽光的位置基本空著,除了急需能量的王安琪無人問津。這里不提供拍照設施,上周為了這個還有人鬧了一場,但是店長最終也沒選擇掛大字報在門口,停業了一天鋼鐵野獸就又張開嘴歡迎朋友。
陳軒寧在找地方洗掉粘在手上的雪糕,看見一家存在感不低但有股喑啞溫柔風氣的清吧。看起來不檢查身份啊,他說自己是大學生好了。他們是社會道德優待群體。因為身上有股綿羊毛的氣息,看起來任人指教。
他走進店里,并沒有任何歡迎鈴聲,他好像游進了這里,淡藍尾鰭都被涼意浸透。柜臺服務生看了他一眼,只說“歡迎”。故弄玄虛,他有點不屑,為了這樣難以維持的氛圍真是苦心。
他點了一杯無酒精莫吉托,因為點單時才想起來他還穿著校服,他什么都沒帶出來,沒法假裝寫作業。洗完手出來他找了個剛被陽光曬過,軟包著沙發靠墊的位置坐下。不同的溫感創造出一只輕撫過的手。他才有逃出自己優績愿望牢籠課桌的劫后余生,靈魂失而復得,它的名字叫獸性,他又想哭。
一般這時候該有點戲劇性沖突上場了,怎么還是能安靜坐著呢?他坐著抿飲料故作靦腆,他其實并沒意識到服務員與某位客人的戰役在他進店前就開始了。隔壁桌那個唯一愿意坐在陽光下的女子氣質實在唯美,估計是在處理什么工作要務吧?光是看她的側影就讀出倔強。
憑什么說我水平爛啊你仔細看了嗎小噴子!沒聽懂就回家學字典別在這里發癲。
王安琪怒發沖了一半就被飲料澆滅了,今天太陽好,不吵架啦,好好想想接下來賬號怎么運營吧,流量日復一日的差。
是的王安琪就是那位唯美女子。她其實沒多氣質,只是永遠恰如其分的松弛,別人待在她身邊很安心,但她的嘴總不受控制地發出精妙絕倫的詰問,叫人說不出話轉頭逃跑。當然,她不喜歡也不在乎他們,平凡也就算了,還那么齷齪……呵呵,才不和你們為伍。
服務員那邊收回了獨屬工作時間的卑微氣質,甩掉圍裙開口就是:“你信不信我能咒到你祖墳仰臥起坐?我們是小店經不起你這種訛人的打秋風!大不了就報警,監控不看賠償不要兩嘴一張就是店大欺客,幾張臉皮呀?”
語氣好不潑辣,但是聲音男女難辨呢……?安琪終于把眼神放回店里,八卦雷達嗡嗡作響。哦是好纖細的男孩子,反差感擊中她了。她站起身走過去考慮拉架,畢竟那人氣焰都快燒出店了。
反觀客人那是大嘴一張開始邊尖叫邊追上去打砸,王安琪看有個拉架的空檔立刻鉆進去擋住小俏人,準備來個英雄救美結果被客人一把掀飛出去撞在了軒寧的桌子上。軒寧的飲料全倒在外套上了。這下算是齊活演大戲,他也不能躲著了,扶住王安琪脫下外套晾在一邊,準備等客人冷靜上去說理。
安琪機敏地拽住軒寧,往他耳邊小聲吹風:“這客人就不打算講道理,服務員脾氣沒穩住搞得人家更囂張了,別說理了直接先把人攔住吧?”說罷不等軒寧反應自己先沖上去拖住客人的衛衣帽兜,給那人勒成脆烤腸的收邊了,還是糊的,干黏成一通。
軒寧一看這事要完也還是上去幫忙拉住了客人,安琪非常感激地投過去一個眼神,小孩長得真俊吶,今天養眼計劃完成!
其實安琪就沒加過幾個人微信,她朋友太少,加上了也不知道做什么,所以與網友關系日漸冷淡成涼拌菜,她以為是網友的問題,沒想到吧人家奔著繁殖去的你一個交友觀停留在幼兒園的加什么茬。
但是還是加了這孩子。他面目太優秀,一身正氣行為倒是輕佻,像長尾雀輕巧迷人。朋友圈只發點情歌。她知道一般這樣時期的男生早已進入男人的階段,此時尚未腐爛擁有最勉強的保鮮期,日常聊聊天不會太反胃,干脆定時發點隨手照。男生看起來不懂對方意圖,只說好看或另發一張。安琪干脆不回。
裴風在當天下午兩點收到手殘哥替班邀請,由于把一整天的加班費都給了她,蹬車趕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路上沒少撥鈴鐺喊讓路。自行車輪騎著風飄也如磁懸浮軌道,此時她覺得自己被命運的大手操控著風摔摔打打,幸好沒被掀翻吧,即使如此,感謝上帝不殺之恩是從不存在。畢竟她眼里沒有救世主神仙皇帝,只看見撐起天地的有力小臂和劃開天地的發簪。要拯救世界,只靠我們自己!
其實她連自己都救不起來,嘻嘻。想到這她加速蹬車從幻想中的舞臺逃走,嘴里哼哼唧唧恨不得安可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