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什的?我頭痛罷了,來扶!”
杜宗文一手捉頭一手扶壁走了出來,程實、程寶流矢扶進去。薛嵩道:“小兄弟,那你且歇著,事情明日再說也罷的!”杜宗文抬手揖了揖,點了頭,由程實兩個扶著往前走了。
薛嵩折回房中,拎起酒壺,一腳將毬踏起,邊吃邊踢,動作瀟灑,臉上卻另有所思,并不在毬上也不在酒上。
一過轉角,杜宗文就推開了兩個小廝,看來薛嵩還是不肯罷,也無怪他不肯罷,原本只是想挑撥一下楊國忠與哥舒翰,現在還可以將高力士也帶進來,鬧開了,楊國忠不是得罪哥舒翰便是得罪高力士,這不要太爽!
楊國忠代表政府,哥舒翰代表軍方,高力士代表皇帝。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要證實便要拿到證據,需要證據嗎?要了有什么用?安史之亂眨眼就要暴發了,拖一拖就過去了!
“老大,馬栓好了,今晚我睡欄廄里!”
劉一從后面跑了過來。杜宗文道:“你就這點志氣!”心里倒有了一個主意。到了房門左近,阿翡、阿翠已經立在門外了,旋即鄭娘子便拜了出來,磨勒拜在門內,搞得人飄飄然的,好似已成了個什么了不得大人物。
“姊姊,梁崇義相助了!”劉一沖著鄭娘子便喊,似乎有些得意。
鄭娘子看著杜宗文道:“可是真的?”劉一道:“真真的!”鄭娘子兩只杏眼還是怔看著杜宗文。杜宗文點了頭,雖然只是報個警,但是也畢竟是幫了的。鄭娘子神色黯然,低了頭道:“那他怎么說來?”
“什也沒說!”
杜宗文進了門,又道:“不管如何,姊姊若是看不上,便作罷!”劉一道:“姊姊不知道,老大還有婦來,門外那兩個就是他婦家的奴!”他是第一次知道。杜宗文道:“哎,你就錯了,老大有一妻二妾!”
“真的?”劉一不信,望向磨勒。
鄭娘子笑道:“真真的,不然他怎的就要將姊姊送人!”劉一搖頭無語,吃飯時節也不說話,眼睛不時看向杜宗文,一似不認識這人了。吃了東西便要往欄廄去,杜宗文卻把他拖到了里間,鄭娘子在外面把紗廚門關了。
“至尊寶,你怎回事?”杜宗文在銅盆里滴滴瀝瀝的擰著絹巾。
劉一轉看著屋里的陳設道:“你對人不誠,我不想和你說話!”杜宗文笑道:“什的不誠!一個妻一個妾我到現在也沒見過,見過的妾嫌我貧賤要打了我走,說出來讓你笑話不成?”
劉一怔了怔道:“我什時笑話你了?”杜宗文從后面一把捉他肩,絹巾就捂了上去。
“做什?”劉一急掙。
杜宗文道:“擦臉啦,以為老大謀財害命呀?”劉一一把扯到自己手里,嚷道:“我自己擦!”杜宗文便在圓凳上坐了下來。劉一胡亂一抹就將絹巾隨手扔到了書案上:“我走了!”
“老大有要事咐咐,你且坐了!”
劉一滿目狐疑,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真他娘的軟和。杜宗文道:“你可知道香火社?”劉一道:“知道,我家左近有個蓮花寺,和尚弄了個蓮花社,時常約了期一起念經祈福!”
“好!咱也弄一個社,就叫琉璃社,你當社長!”
劉一大睜眼,杜宗文坐過去摟了他肩,細細說道起來。
長安城里的花子乞兒可用,如果能有效的組織起來,用來追蹤、收集、傳遞信息,就可以形成一張龐大的信息網。任何斗爭,軍事的、政治的、經濟的,甚至情感的,掌握信息的多少都直接決定了斗爭的勝負!
杜宗文這個想法雖是一時興起,吃飯時節卻已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這時也只是簡單跟劉一說了,從明天起,每天給他十五個錢,讓他去尋五六個能跑會事的,分作兩伙,一伙盯花金剛,一伙盯飛獅子,去了哪里,見了什樣人,都要匯報過來,但是不要告訴他們是誰要他們盯的,做得好的,每天有錢吃粥吃餅。
“哪里有這多錢?”劉一倒沒有覺得這事難。
杜宗文道:“老大向鄭姊姊借!”劉一一臉鄙夷:“借人錢還要趕人走,那這事與琉璃有什關系?”杜宗文笑道:“有的!告訴你的社員一句話:琉璃琥珀象牙盤,乃是我輩他年餐!”
“騙人?”
杜宗文道:“非也,這叫發大愿,就與和尚念經祈福一般!長安一百零八坊,將來要有一百零八個坊主,東西兩市還要有兩個市主,這一百一十人連同你這個社長,老大都要賞好衣好食好宅好妻!”
“拿什賞,妾都嫌你貧賤,要打你走!”劉一道。
杜宗文搬起他的腦袋道:“哎,這不是笑話我?”劉一蹬腳一撐,頭頂就撞到了杜宗文下巴上,鏗地一聲響,牙齒差點將舌頭斬下一截來。
“至尊寶,你混蛋,我舌頭都斷了!”
“誰叫你掐我脖子!”
劉一跳到一邊,看杜宗文要起身,流矢竄了出去。鄭娘子旋即就笑了進來,道:“這是怎的?舌頭可不易傷著的,奴家看看來!”說話人就貼近了身,酥胸半露,峰高溝深。
“給這廝頭撞了下頜!”
杜宗文張了張嘴,側轉身恍然問道:“姊姊,有一事我倒要問來著,那換下的袍袖里可見一漆盒?”鄭娘子在肩上敲了一下,道:“沒見,見了也沒見!”杜宗文道:“那怎么著才見了呢?”
鄭娘子低頭喃聲道:“嗯…主人吻奴家一下!”杜宗文便走過去拿了她的手,道:“一下可不夠!”就低頭在她指背上吻了兩下,抬頭便笑,這都是為了團結。鄭娘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又笑了,坐到了床榻上。
“那兩個小廝說,主人隔兩天就要回程家去?”
杜宗文嘆聲道:“我是不想去,本來說好了斷了的,可她兄長尋了來,她爺還將了我大妹到了她家,就不能不去了。過兩天見了阿爺,看看阿爺的意思,再去將大妹接出來。一切順利的話,月中就…”
鄭娘子身子不知什么時候斜倚在了被衾上,半曲著腿,身姿愈發顯得誘人了。杜宗文喚了她一聲。鄭娘子嗯著回過神來,笑道:“奴家是想,奴家還是隨了那梁崇義吧,也免得心煩,主人心煩,奴家也心煩!”
杜宗文點頭道:“明天我去約他說話,姊姊可隨后尋來看,或者就一起去!”鄭娘子道:“奴家不去,主人看著好便好!”
這話就沉重了,讓杜宗文感覺像個人販子。
“哎,什的漆盒,奴家可沒有看見!”鄭娘子情緒又突然高揚起來,一雙眼睛帶愁帶媚的。
漆盒就是早晨欲質押給王虔實的無價寶,如果確實沒在換下的袍子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在酒花林下給紅線摸了去,而這也正好證明了紅線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