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軋——”
門拉開了,火光泄了出來,同時還有女人的慘聲、酒肉香。女聲分外的清晰入耳,她正挨受著的絕對不是肉體上的凌侮。杜宗文心中打顫,頭皮也麻了,他想到了唐人筆記傳奇的江湖好漢,不同于金庸小說里的溫良恭儉讓,他們真是吃人的,他們不吃宋江,不吃武松,他們吃女子!
越是年輕漂亮的,越是多才多藝的,越是人見人憐的,他們越有將來割吃的興趣!他們并不缺少食物,也非心理變態(tài),只是想通過這一行為來彰顯自己的奢豪強(qiáng)悍,自己的超凡不同!
杜宗文背脊上竟冒出冷汗來,他不能再往下想了。那賊卻沒有出來,站在門里嚷道:“十哥,有什,什鳥也沒有!”便將門蓬的合上了,啪嗒上了栓。
杜宗文長出了一口氣,一時他想到了撒開手走,里面的未必是程搖金,她也許早走了,不管她有意謀害自己還是以為自己無故失蹤,似乎都沒有道理還呆在這里的!
“邦!邦!邦!”
可是他還是將門敲響了,即使里面不是程搖金,里面也有一個正在受著折磨的女人,他應(yīng)該救她,至少應(yīng)該想辦法嘗試救她,這不是“見義不為非勇”的問題,而是他是否是一個人的問題!
“嘿!他娘的,鬧狐鬼了不成?”
“敢鬧,剝吃了它!”
罵嚷聲中有人又過來了,還是之前那個,到門口左近,后面又跟過來一個,也穿著窄袖短后衣,腰里沒刀,瘦臉上胡須拉碴,一臉奸猾。杜宗文這時有些后悔了,適才開門時跳出掄上一棒就好了,果然做事不能求完美,一旦動了此心,就會錯過許多機(jī)會!
這回也不管他,有機(jī)會就動手,三個賊也好,五個賊也好,打殺一個便少一個!
“嘎軋——”
門開了,火把沒出來,便竄出來一個,挺著肚子掏鳥,卻是尿急。后面那個給攔住了,沒動:“嘿!乖兒,撒尿也知揀地了!”撒尿的道:“我的孫,你是不知祠林里狐鬼有些神道的,我豈是撒尿,破破這邪氣罷了!”
“邪氣怕什鳥,我只恐花兄長知了這樁事要怪罪!”
“李三,花子怪罪有十哥說話,怕什鳥!”
這賊尿盡了,抖起來。門內(nèi)女人又慘叫一聲。杜宗文也不再遲疑,拿出劈刀的勁勢,斜踩一步,一棍掄下。
“蓬——喀!”
木棍敲在賊頭上,人倒下棍子也斷了。杜宗文也不知道里面那個有沒有看明白,壓尖嗓子狐笑了一聲,人撤步,柴刀也從后腰到了手上。
李三并沒有看到,只聽了響,知道是棒擊之聲,卻拿不定棒子是人還是狐敲下來的,愣了下神,張開刀大嚷道:“十哥,不好,有鬼怪,鄭九跌了!”里面應(yīng)聲,嚷起來。這廝一只腳也踏了出來,面正沖著杜宗文。
杜宗文沒有猶豫,再次狐鳴,同時沖步掄刀,他聽得分明里面還有三人,遲一步便將面對四個人,或者還是前后夾擊,所以搶攻一刀,不管成與不成,再迅速隱匿才是正解。
這李三果然像他口中所言說不怕邪,聽了狐鳴聲,惡罵聲娘就撲了出來,火把在前,刀在后,拿的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把式。卻不想剛好就送到了柴刀口里,與殺普照一模一樣,同樣的斜劈,自右向左揮下,就將李三的胸腹劈開了,這一式刀原來叫撇刀,現(xiàn)在改作了佛光普照。
腥血噴濺,李三退跌在地上,殺豬般慘嚎,柴刀頭鉤,是比一般刀要痛人的!杜宗文沒有補(bǔ)刀,就要他嚎,拾了刀,竄入了黑雨中,半蹲在地,盯著那張透出火光的祠門。
很快,門里就有了人,同樣穿著窄袖短后黑衣,方臉短須,身材比李三又大了一圈。這廝并沒有貿(mào)然出來,橫著刀嚷呵李三。不多時,便有黑影從兩邊抄到了門外,沒有將火把,看得出來都有緊張。
杜宗文將柴刀轉(zhuǎn)起,刀口抹了泥水,返不出光來,如果運(yùn)氣足夠,飛擲出去應(yīng)該能擊傷一人。
三個賊正拖了李三在問,突然前面起了響動,三人都是一怔,一個嚷道:“追的來了!”丟下李三往前面去了。很快就響起了鏗鏗鏘鏘的兵器格斗聲,杜宗文輕腳隨了過去。
打斗就發(fā)生在祠廟前門,三對一,吃圍著的漢子身高不過一米六左右,手卻極長,掄著兩柄怪樣的彎刀,短衣穿褲,似蒙了面。走近了些,才發(fā)現(xiàn)這個粗壯的家伙根本沒有蒙面,看不清面目是因?yàn)檫@家伙是個黑人,也就是唐人傳奇里的昆侖奴!
如果要從唐朝拎出一個東西來代表它的獨(dú)特性,那么就無過于昆侖奴了。唐朝是一個征服型的王朝,也是一個不那么文明的王朝(相比于漢),在武力和財(cái)力的支撐下,周邊各國的人民或作為戰(zhàn)俘被掠至中國,或?yàn)榕`販子作為商品被賣入中國。
昆侖奴只是其中的一個品類,大抵可以分為白昆侖、黑昆侖,白昆侖源頭單一,來自西域、中東。黑昆侖有的來自東南亞,有的來自印度,有的來自中東,有的來自非洲。
唐朝的達(dá)官貴人、富商大賈最鐘情的男奴便是黑昆侖,在唐人的傳奇小說中黑昆侖往往是忠誠、勇敢的代名詞,他們身懷絕技,驍果悍勇,但有主人之命,赴湯蹈火,在死不辭!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美國還真他娘的就是唐朝,杜宗文對唐人傳奇小說中的黑昆侖產(chǎn)生過某種向往,但是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中他對這一類人卻心生反感,所以一時他也沒有決定是不是應(yīng)該幫忙,這黑廝沒人幫忙可能就危了!
杜宗文退往祠后,黑昆侖是富貴達(dá)人的奢侈品,這廝竟敢冒死前來,只能說明他的主人在這里,他的主人是不是就是祠廟中的女人,李三口中的“這樁事”莫非就是劫殺了一富貴達(dá)人?
這忙應(yīng)該幫的!
這是唐朝,不是二十一世紀(jì),這里的黑昆侖大概還處在林肯解放黑奴之前的狀態(tài),他們是忠誠的,勇敢的,這當(dāng)無可質(zhì)疑!
李三靠著墻坐著,還在哼哼。杜宗文走了過去,嘿了一聲,舉起了雁翅刀,說道:“不要哭泣,淚水只會讓我更加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