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信奉宗教者無非兩類,一類是愚昧無知,一類是命數(shù)太奇。前者多是自小耳濡目染,又不能自思,遂盲目從之;后者或是命與仇謀,連遭災(zāi)禍;或者天生福星,富貴來逼。命苦命好都覺得與常人迥異,遂深信是累世因果。
衙中這些執(zhí)杖的多是綜合患者,既不能自思,又覺得能立于衙堂上是前世所修之福報,給和尚這么一呵,還真有些生了怵。
士族興于東漢,而盛于南北兩朝,崔盧鄭王這些河北巨姓都是當(dāng)初五胡亂華——東晉南渡之際,選擇留在北方的,他們能在胡亂中存續(xù)、壯大,至而影響整個北方局勢,使?jié)h人最終應(yīng)天握極,靠的是一手硬一手軟,腰掛弓刀肩背書笥,在斗爭中求合作,在合作中求斗爭,他們深知道他們的子孫也深知道,他們累世的富貴從來不是什么神佛的恩賜!
如果有神佑,那也是先祖之靈,先圣之靈!
崔器便是這樣認(rèn)為的,他哈哈大笑起來,胡須開張,真正有如獅吼,一時使喜雪和尚毛骨森然。杜宗文在心里道:這人還真是個幸災(zāi)樂禍之輩,只怕老禿又要加杖了。果然笑聲一收,崔器就說道:“咆哮公堂,威脅官吏,加杖二十!”
喜雪重新跌在了地上,放聲嚎哭。
崔器將驚堂木一敲,嚷道:“愣著做什!拖下去,一杖不如法,執(zhí)杖者十倍受之!”衙役即時就復(fù)了原形,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
崔器開始寫判詞,最后的結(jié)果是喜雪褫寺職奪度牒,流二千里;寺主旦才杖三十,褫寺職奪度牒,徒役一年;維那昊舍杖二十,褫寺職奪度牒,趕出本縣。畫影圖形,緝捕普照。
喜雪在外面叫得很響,兩個都不敢喊冤叫屈,死蛇一般給拖了出去。
杜宗文心中大快,好耶!那狗屁拜佛會可以不用去了,雖然少賺了十貫錢但是落得良心畢竟不會那么痛!
“杜宗文,本官公正不公正?”崔器撫須問道。
杜宗文叉手道:“大尹明察秋毫,可謂青天大老爺!”崔器冷笑道:“何謂青天大老爺?”
這確實是個新詞,不說包拯只怕現(xiàn)在連包拯的八世祖都還沒有出生呢!杜宗文道:“青天瑩如鏡,佳氣日氤氳。大道真如砥,老松莖千尋!”馬屁該拍就得拍,也不鬧心。
崔器笑了,不冷。杜宗文有些著驚,就他觀察總結(jié),這廝冷笑倒無礙,暖笑卻危險。便聽崔器道:“本來本官看你年紀(jì)小小,有意假貸,你既以‘青天大老’相期,那本官就徇不得法!”話音才收,驚堂木就響了。
杜宗文感覺頭皮有些發(fā)麻,看來馬屁還是不能拍!
“杜宗文雖非妖人,然咆哮縣衙,見官不跪,拖下去杖二十,杖畢扭送回家,令其父母好生管教!”程宗楚流矢低呵道:“杜宗文,快下跪討?zhàn)垼 ?
討?zhàn)埦湍莛堖^嗎?
況且進門不跪,意氣洋洋,聽到要挨打了,馬上屁滾尿流,磕頭如搗蒜,這種沒皮沒臉沒心沒骨的事他可干不來!
杜宗文揖程楚賓道:“大尹斷的是,宗文不敢討!”便由著縣衙拽了出去。崔器的臉又陰沉下來,他的本意是要這小廝知懼,沒想這廝面色如常,不哭不鬧,還他娘的稱頌了自己一句!
唐襲隋法,行的是脊杖,也就是打后背。史載一回李世民閑來無事,翻看起《明堂針炙圖》來,一翻就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這背部竟然是五臟經(jīng)絡(luò)孔穴匯集之區(qū),于是就起了惻隱之心,下令脊杖一律改臀杖。因此有一句名言流傳后世:“打背心沒良心!”
胡食教授卻有考證,覺得是偉大的天可汗因為國為民,操勞過度,腰酸背痛,不得舒解。一回帶病工作,臨幸才人武媚。武媚察圣躬有異,于是騎踩可汗之背,來了一個泰式馬殺雞。可汗大暢,以為脊杖者,馬殺雞之次也,名為罰實是賞,故改為臀杖。
對于這兩種說法,杜宗文只想丁八李世民他祖宗,士可殺不可辱,袒胸露背是男人的常態(tài),遮胸露背是婦女的媚態(tài),對眾給人扒褲子打屁股無論對于男人來說還是對于女人來說,或者對于小朋友來說還是老年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而且就生理上來說,臀部是要負(fù)責(zé)排泄的,給打壞了大個便也蹲不下,蹲下了也不敢使力!就生活上來說,臀部是要負(fù)責(zé)坐的,甚至還要負(fù)責(zé)給異性提供視覺、觸覺之愉,影響何其大也!
階下是左右兩張行杖案,倒丫形,半膝高,木頭又黑又粗。旦才和尚已是打完了,昊舍和尚才縛上去。喜雪和尚還在打,皮肉綻開,有似吃狗咬爛的紅心柚子,叫也不怎么叫了,能不能挺過五十杖也難說。昊舍和尚叫都不叫,看來是有些筋骨的。
天似乎就要下雨了,風(fēng)帶了涼意,杜宗文感覺自己挺不過二十杖,杜大公子這屁股可是嫩的,穿越后杜宗文首次大便,拉得差不多完了才發(fā)現(xiàn)沒有廁紙,只有廁籌。廁籌就是指粗的竹片,他是恨不得用手扣干凈,或者學(xué)著蔣校長當(dāng)年的智慧,養(yǎng)只大黃狗來舔,可是形勢不允許,最后還是使了籌,不想下手狠了些就破了皮,到現(xiàn)在還有些傷感——傷痛的感覺。
現(xiàn)在想來那就是今天受臀杖的征兆。
“喲!沒氣了!”
“看來佛陀也不佑他!”
兩個衙役笑著將喜雪和尚解下來,拖死狗一樣往旁邊一丟,前面數(shù)杖的報進去,這兩個就來拽杜宗文。
“無須拖拽,我自己來!”
杜宗文趴下了,閉上了眼睛,就當(dāng)做馬殺雞吧!崔器呀崔器,有朝一日權(quán)在我手,老子叫當(dāng)街裸奔!褲子給粗橫的扒下了,一褲襠暖氣瞬時就跑了個精光,冷風(fēng)一灌,毛皮起戰(zhàn)。在那么一瞬間,杜宗文竟然聯(lián)想到了倭島動作片里的某個相似的畫面,菊花竟自動緊縮了。
“啪!”
杖落了下來,很響,卻不怎么痛,感覺和同學(xué)間開玩笑踹一腳相似。接著一杖一杖的落了下來,還是不痛。莫非我真吃過金剛丸么?
“著力的打,看他舌硬還是杖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