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很高，從下往上一眼望不到頂端，那小樓隱在云端，其中干尸也沒有什么動靜。

龍頭已死，神魂卻被禁錮在肉身中，鎖鏈......引魂幡......

順著思路往下想，李休得出了一個令他毛骨悚然的結論。

“舊龍已死，若是這干尸仍然能與外圍城墻相呼應，那城墻上的引魂幡......”

“引魂幡組成的，屬于詭異的新龍！”

聽出了李休的未盡之言，明繁華驚呼出來，接連退了好幾步。

那引魂幡代替了一個個兵士，在烽火臺上肅立，若是被詭龍頭牽動起來，那城中的百姓哪里還有活路！

怪不得縣令會向詭異倒戈，態度如此曖昧，對縣內種種視而不見。

“聰明啊，猜的不錯。”

紅發迎著晚風飄揚，一團火焰由遠及近，落在李休身旁，是炎恩到了。

“炎恩大人。”

漆黑的瞳孔倒映著明亮炙焰，明繁花的情緒肉眼可見的穩定下來。

“李休，看來你這次運氣很差啊。”

“小樓上的那家伙被驚動了，錢莊莊主隨時都有可能動手，我們要早做打算。”

視線順著無形牽引，炎恩從觀星臺看到城墻外，又從城墻外看到錢莊內。

兩手布置兩手準備，莊主為了圍獵這一縣百姓，真是煞費苦心。

兩者相比取其輕，他只能守住一處，城里的百姓要遭殃了。

“炎恩大哥，你也接了討伐錢莊的任務嗎？”

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見到炎恩，李休是很驚訝。

“我只接到了保護你的任務，其他的都往后排排，走，跟我去錢莊。”

掃一眼李休身后那鹿上坐著的病癆詭，炎恩神色訝異，李休有秘密他早有猜測，只是沒想到是這種手段。

放任這流紙錢莊在縣中存在一刻，這錢莊實力就壯大一分，要早早解決才好。

“哎，好。”

李文昌默不作聲，在炎恩轉身之際，悄悄回到了族譜里去。

玩火的家伙，惹不起。

今夜看來要有大事發生，明繁花左看右看，默默操控著大蛇跟著滑了過去。

火云照亮一片天際，夜空如白晝一般，云邊飛著個白鹿，引得城內的百姓們駐足觀看。

“這云，這鹿，臨江縣有救了嗎？”

攬到客人的姑娘一愣，睜眼愣怔的透過窗棱往外看。

那火光照的天穹透亮，連月亮都有些發紅，柔美的臉蛋上有一滴淚珠滑落。

會是黑夜將盡嗎？

“怎么回事？”

戲博樓頂層，查閱賬目的胖東家眼睛一瞇，走到窗邊仰望夜空。

火云一路從觀星臺燒到流紙錢莊，這道二選一的題目，炎恩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是朝廷支援來了！有救了！”

躲在屋內絕望等死的百姓紛紛探出頭來，活下去的機會讓他們激動不已。

“炎恩大哥，你有幾成把握？”

今夜就要去討伐那莊主嗎？會不會太突然了些......

不清楚敵人底細，李休心中有些發虛，在他的印象中，炎恩被菩薩娘娘壓著打的場景歷歷在目，菩薩娘娘手段不凡，這錢莊莊主也不是吃素的。

“這要看你問的什么了，保下你，把握十成；拿下莊主，把握一成，若是問守住臨江縣的把握，我的回答是零。”

久病成疾，這錢莊莊主已經將臨江縣徹底化作了一個獵場，除非今夜兩位將軍親臨，否則誰也不敢說保下這座縣城。

“這位大人......”

夜里錢莊內當值的伙計都是詭異，老遠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一眾詭異們聚在門口，慌慌張張不知該如何是好。

“讓開。”

一朵火苗在擋路的詭異身上燃起，霎那將那詭異燒成灰燼，其他詭異立馬躲在一邊，不敢再多說一句。

炎恩步伐沒有一刻停頓，他也不需要別人帶路，神念鋪開，直勾勾的奔向后院紙庫。

三進院落空地上，炎恩拔出腰間竹筒，擰開竹筒蓋子，其中沸騰的血液頓時破口而出，被火焰裹挾著直沖蒼穹。

血腥味以錢莊為中心，迅速蔓延至整個縣城，所有詭異與人類全都望向錢莊的方向。

“是血引，快去錢莊集合。”

所有夜游使成員在嗅到血腥味的一瞬間，全都將手頭上的事情放下，從四面八方趕到流紙錢莊內。

軍令如山，這血引便是軍令，夜游使平時再散漫無度，遇到血引后通通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空曠的院子中不一會兒就站了三十多號人，炎恩見人來齊，背著手開始訓話。

明繁花見狀，趕緊拉著李休往人群中走，這是夜游司歷來的規矩。

“既然今夜我來了，便是要挑破這膿瘡，挖出這爛肉，你們是被圣上征兆而來身不由己，如今給你們一個機會，誰不想趟這一灘渾水，站出來，隨便去神廟或者哪里避難。”

沒有人敢說話，大約有少半數人站了出來，默默走出了院落。

“好，剩下的人聽著，除了李休，你們今夜的任務是在縣中巡邏，阻止紙錢收割人命。”

剩余的人也跟著走了，只剩下李休與明繁花留了下來。

“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見明繁花沒有隨著人流出去，炎恩問道。

“炎恩大人，出去的夜游使只有十幾位，臨江縣有數十萬百姓，若是您與莊主斗起法來，誰來牽制那干尸龍頭？十幾個通神陽將夜游使，怕是如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以保全，更何況護住這數十萬百姓？”

“你是第一天當夜游使嗎？人詭之爭向來如此，一片棋盤上，總是有得有失，總要有那棄子。”

炎恩眉發通紅，臉色卻冷如寒霜。

在成舉鎮中，李休被幾名詭卒圍攻，他是眼睜睜看著的，那時候李休未到破限，李休就是那一枚棄子。

如今在臨江縣中，干尸龍頭與流紙錢二害選一，炎恩也做出了選擇，普通百姓就是那枚棄子。

在這詭影重重的世道上，若是想被珍重選擇，就是得有價值。

“......不，再讓我試一試，我神魂隱匿手段很好的，讓屬下先去探探，看看有沒有什么其他解決辦法。”

一頭利落短發的明繁花搖頭祈求，看起來優柔寡斷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