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檢閱自有規矩。
士卒跪拜后,李文進再次上前,叫來勇士、四衛以及勛衛主官,一一向皇帝介紹,隨即便讓各方陣準備操練。
可他還沒叫開始,就被朱翊鈞叫住。
“操練就不用了。朕說過了,這次閱武是為了選拔精銳,現在朕已經過人了,因此朕看不用閱武,直接開始考校吧。”
李文進聞言微愣,顯然沒有想到皇帝會來這一出。
按照他的想法,是先讓士卒演練,以消磨時間,等到操練快結束時,便會有人入場申冤,控訴馮保,其后他串聯的各衙門太監也會跪在欄場門口求見,共同向皇帝哭訴馮保罪行。
如此在皇帝驚懼不已之時,他再暗中請太后來此,罷黜馮保,平息事端。
如此既可達到目的,又可順利平息事端,可謂是一舉兩得。
不過他細想一下,覺得皇帝想法也無甚大礙,于是當即應道:“陛下說的是,那奴婢這便讓人開始籌備選拔事宜。”
可他話音剛落,就見皇帝搖搖頭,擺手道:“先不用這些。”
他說完便緩緩起身,扭頭望向身后眾人道:
“朕聽說薊鎮總兵戚繼光最會練兵,其執掌薊州鎮多年,為了練兵更是調南兵北上,以為薊州兵馬典范。
原本薊州兵馬對此嗤之以鼻,可有一日天下大雨,南兵三千人于校場巋然不動,雨后更是繼續演練,北兵大駭,從此不敢散漫。
今日朕也想試一試這個法子,也不用太長,就先站半個時辰吧,朕想這應該問題不大,等堅持下來的人再次筆試。”
“陛下英明,臣覺得可行!”
高拱等人已經知道今日之事,所以對此也并不在意,當即拱手稱是。
“好,那就去辦!”
李文進聞言頓時暗暗叫苦,如果是其他的那倒還好,可他雖然擔任兩個多月的掌印太監,卻也知道下面四衛、勇士營的人的能力。
雖然看起來精神頭不錯,可平日里大多鮮于訓練,根本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只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去宣旨。
命令既下,整個欄場內悄然寂靜起來。
下面許多士卒知道這是在皇帝露臉的大好機會,因此哪怕很難,也會咬牙堅持。
可許多事情卻沒有那么容易堅持。
這還沒到十五分鐘呢,就開始有人搖搖欲墜。
等到半個小時的時候,就已經有人陸續倒地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倒地的人就似那蔫了的韭菜一樣多了起來。
朱翊鈞見狀不禁搖頭,現在臺下方陣之中,勉強還可以的,就是最右側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其倒下的人數連兩成不到。
至于勛衛、跟四衛、勇士營方陣,倒下的足足有三成甚至更多。
特別是勛衛,其倒下的人將近四成,看的朱翊鈞直無語。
所謂勛衛,大多是勛貴嫡子,其在襲爵前會被授予勛衛或帶刀侍衛,護衛在自己左右,平日里嬌生慣養,吃得苦比較少。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他們如此不能吃苦,著實讓他有些失望。無語道:“還有多久~”
馮保算了下時間,當即答道:“陛下,還有半炷香的時間。”
“好了,朕知道啥水平了,演練吧!”
李文進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他雖然知道這些人不行,可沒想到確實這么差勁。
不過事到如此,他也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便暗中瞥了一旁監督太監孫偉一眼。
見后者會意點頭,李文進心中大定,當即上前宣布考校開始。
如此也讓下面士卒松了一口氣,當即按部就班的散場準備考校。
考校跟閱武一樣,自有其制度。
主要分為三門,第一門考試為“弓馬”,即騎射和步射。
騎射考試使用的騎弓為3力(一力等于10斤),相當于30斤重,騎射考試使用的騎弓為3力,相當于30斤重,跑到有200米,3個靶子,要求只要在距離靶子25——50步射中就行,沒有環術的要求。
騎射完了便是步射,步射考試使用的弓,比騎射更重,為50斤,靶子高2米,寬50厘米,士卒必須用標準的動作進行射箭,否則成績作廢。
上面這兩項測試三箭中一箭就判定為“合格”,但是必須兩項都合格,才能進入下一場選拔。
以上的考校,其實并不算難。
如果平日里參與訓練,弓馬嫻熟,就很容易通過。
可奈何今日校場士卒,雖然是錦衣衛、勛衛中的精銳,可許多平日里犬馬聲色,疏于訓練。
因此盡管這幾日他們也惡補弓馬,可當要真正考校的時候,卻難倒住了他們。
有些連騎馬都騎不穩,有些連弓都拉不開,有些人不求騎射箭正中靶心,只求他們能射中標靶都有些難度。
于是光這第一場,就在此裁汰了將近一半的人。
朱翊鈞更是被氣笑了,不禁扭頭望向內閣四人,搖頭道:“這就是朕的禁軍,諸位愛卿,試問連禁軍都這般,那京營是不是更加不堪!”
高拱等人亦是臉色難看,聞言沉默,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雖不堪者甚多,但也不是沒有出類拔萃、卓乎不群者。
其中最優秀者就有十多人,兩場考試都是不僅正中三箭三中,更是全中靶心,讓人嘆為觀止。
“好了,進行第二場吧。”
李文進此刻也有些心亂如麻。
他原本還想著選拔到一半,讓陛下看到御馬監兵馬雄壯后再行大事。
只不過沒想到手下兵馬這么拉胯,這還沒到一半就被罷黜了將近一半。看到這里,他便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于是鼓起勇氣道:
“陛下,要不休息片刻吧,讓士卒休息好再進行選拔!”
朱翊鈞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不禁厲聲道:“就這還休息,立馬開始!”
“奴婢該死,還請陛下恕罪,奴婢這就去辦!”
看到皇帝震怒,李文進也沒了脾氣,當即上前宣旨。
隨后站在木臺一旁,時不時地瞥向欄場門口方向。
他現在啥也不想,只求孫偉辦事利索點,不然人還沒到,他就已被皇帝斥責罷免了。
不過沒過一會,他便看到孫偉從遠處緩步走了過來,對他點點頭示意。
而就在此時,第二場考校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