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到底是沒有去成。

公寓鑰匙沒帶，小九也不知道那玩意放哪了，索性跟商時序說鑰匙丟了。

還有什么身份證醫保卡，去醫院肯定是要帶上這些東西的，可家里進不去了，這下可算順利逃過了一劫。

商時序凝了她好久才說了一句：“你不會是為了不去醫院故意沒帶鑰匙？”

小九搖搖頭，大眼睛清澈得不像話：“哪里，出門走得急，忘記帶了而已。”雖然說她也不知道丟哪去了，還得回去問問鄭相宜。

“丟三落四，你怎么不把自己也給丟了？”

商時序轉過身走了。

小九嘻嘻哈哈地跟在他身后傻笑。

回去路上舞蹈學院校門口路過，校門人口攢動，不少年輕姑娘小伙三三兩兩抱團出行，青春洋溢生機勃發，這一點上倒跟他們學校莊嚴緊張的氛圍不太一樣。

商時序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身側的人，這會不用去醫院她反倒不再戰戰兢兢的，越發肯定自己方才猜疑。

小九渾不在意邊上人對自己的想法，心底的小雀歡快地上竄小跳著。

“這兩天因為奶奶的事沒去學校，可現在奶奶已經安置好了，你也該回去上學了吧？”

小九正側著頭看窗外躍過的風景，忽然聽到這一聲，眼底迸發著熱切的光來，忙不迭沖他點了點頭：“上學，對啊，我明天就去上學。”

鄭相宜一直不肯帶她去學校說什么怕她穿幫，可她今天遇到這么大個難題都能在主人跟前應對自如，她還有什么好糾結的。

回去就讓她帶自己上學。

人類的學校，想想就應該多姿多彩。

商時序忽而狀若不經意地說道：“既然去上學了，那云霧尖那邊的工作就別去了。”

小九猶豫了一下：“嗯嗯，我再考慮考慮吧。”

這事還得跟鄭相宜商量，她好像被那個黑心老板給騙了，不能不去，否則要賠一大筆錢。

不過這個事她是不打算跟主人提的，畢竟按主人的性子若是知道肯定又要幫鄭相宜。

可主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她才不舍得主人每天風里來雨里去那么辛苦。

商時序臉色沉了沉，沒再多說一句。

回到家磨磨蹭蹭下車時，小九忍不住問出憋了一路的話：“那我能不能把小九一起帶去學校？”

“玩狗喪志，不能。”

他拒絕得絕對，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小九喪氣了一小會，但失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回去就把去學校上學這件事跟鄭相宜攤開來說了，而且說得語氣嚴嚴肅又認真。

“主人說了必須去，人怎么能不讀書呢，要是不讀書就把我趕出去，他說家里不養廢物。”

鄭相宜半信半疑：“他真是這樣說？”

小九點頭如搗蒜，鄭重其事的模樣：“比珍珠還真。”

鄭相宜郁悶得哼了一聲：“他以為我不想去？我還愁以后要拿不到畢業證可怎么辦啊？”

小九眼底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忙不迭安慰上她來：“放心放心，我會替你在學校好好學習的。”

鄭相宜瞥了她一句白眼，涼涼地哼了一句：“請問1+1等于幾啊？”

小九立馬綻放興奮光芒，嘴角微啟得意洋洋：“這可難不倒我，等于10，綜藝我可是一集不落的。”

鄭相宜：“……”她才不管，明天她就是塞書包里也要跟著她一塊上學去。

可隔天真等到她提前躲雙肩包里等著小九帶上她一塊走時，商時序跟早有所料一般，把她從書包里提了出來。

小九雙手作揖還在求情：“就讓她跟我一起去吧，我保證不影響學習。”

商時序感覺眼前的她跟個小孩似的，以前怎么沒覺得她不懂事：“她影響別人學習怎么辦？她要是在班里叫起來被抓走了怎么辦？”

小九看向他懷中小狗問：“小九會很聽話的是不是？”

鄭相宜忙不迭點頭，一副“我很乖的我絕對不亂叫”的表情。

商時序還是將無情貫徹到底。

就算是三四歲的小孩子，帶寵物去學校還不得被叫家長。

一想到他到時作為鄭相宜的家長去她班主任跟前挨批，商時序心底竟然有種古怪的異樣感。

他似乎不反對，也不討厭。

他本來最大的限度就是帶著小九一起送她上學去。

可到底在車上禁不住這人的軟磨硬泡，稀里糊涂不知怎地就同意了。

等到那人抱著小狗揮手告別，不忘記叮囑自己：“晚上記得來接我放學。”

她把小九塞雙肩包里，拉鏈沒有徹底拉死，留了一條縫隙給她透氣，這才把包背上，像雀躍的鳥兒蹦著歡快的步子奔赴春天里。

那道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可商時序腦海里卻始終揮之不去她如初升旭日一般溫暖的模樣。

他始終沒有離去。

時間凝滯，在這一刻忽然倒流，仿佛回到她還在上初中那年，極度缺失安全感的他一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因為各種原因沒能跟著一塊進去學校里，他也只能到校門口就被保安拒之門外。

后來證件辦下來了，他也能如愿以償去學校，可還是跟鄭相宜不同個年級。

那時候他營養缺乏，身子孱弱個頭也不高，鄭相宜自然也把他當弟弟看，都認為他比她小，可當他拿到自己真正的身份，真實年齡卻要比她大上兩歲，那時候他還由衷感到一種強烈的自卑。

他廢了很大的勁，熬了無數個夜，把書讀死，把題寫透，筆記爛熟于心，習題冊被他翻來覆去地做了一遍又一遍，拿到的學習成績打破了那些人對他的認知，才得以破格跳級。

高中的時候他總算能跟她一個學校一個年級了，除了文理分班鬧得有些不愉快，可其他時候他只需抬眼，就能看到那個將他從泥潭里拯救出來的人，那是他生命中偷來的一段最滿足的時刻。

本來大學也奔著和她一個學校的目的，她跳舞那自己就去學拍攝，用影像機記錄下她翩翩起舞的每一分每一秒，可鄭相宜卻指著軍校招生簡介里的宣傳海報直言，說那才是她的理想型，說她不喜歡黏人小狗，說他形影不離跟著她太煩了。

鄭相宜一直在打噴嚏。

小九將書包悄咪咪地再拉開一些：“你感冒了？”

鄭相宜搖頭：“可能是書包有些悶。”

小九將縫隙拉開一些讓她可以透透氣。

“這下好多了嗎？”

鄭相宜揉揉鼻子還沒回呢，忽然聽到古典舞老師的聲音。

“鄭相宜，這個動作你之前成功過，再來給同學們演示一遍。”

聽到這一聲鄭相宜腦袋瞬間就激靈了一下，手腳抖得厲害。

“她讓干嘛？”

小九已經起身，躍躍欲試的模樣，即便她什么都不會可盲目又自信：“不知道啊，好高雅的連滾帶爬，像是卷入風中的白色塑料袋。”

鄭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