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妖精真是永遠不會讓自己吃半點苦,鄭相宜就干不來這種事,她張不開那個口去跟別人要求什么,怕麻煩,也怕別人嫌她麻煩。
尤其是現(xiàn)在,她頂著自己的臉正撒著嬌吃著商時序給他熬的胡椒豬肚湯,真是在鄭相宜千瘡百孔的心底撒了把鹽。
商時序一個在家從來不自己下廚的人,會因為她一句話,出門買了新鮮的食材回家熬湯,兢兢業(yè)業(yè)在廚房守著沒有離開半步,足足燉了三個小時,才把人叫過來讓她喝完。
鄭相宜知道,他做飯的手藝是傳承她爺爺?shù)模r候他就樂意學(xué),爺爺下廚他就在旁邊當(dāng)幫手,豬肚那么難清的東西他都能處理的沒有一絲腥味,不用看也知道,那碗湯該是如何的色香味俱全。
鄭相宜禁不住肚子里饞蟲的誘惑,湊到她腿邊嗚嗚叫喚:“偷偷給我喝口湯唄,行行好,小九。”
小九余光偷偷撇了一眼正從廚房里出來的男人身上,一本正經(jīng)道:“不行哦,主人看到又得把我罵死。”
鄭相宜急得都快要跳到她腿上去了:“你趁他沒看見不就行,人類和狗相處都幾千年了,人類能吃的東西小狗差不多也能吃的,你不能拋開劑量談質(zhì)量。”
小九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只不過主人雙手支在餐桌上,面上嚴肅表情冷峻,他的眼神鋒利如刀,像是能透過自己的小眼神窺清她背地里的小動作。
都這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盯著自己了,小九哪里還敢繼續(xù)作妖,趕緊跟鄭相宜撇個干凈,別再來禍害她。
鄭相宜還想鬧,商時序只得把那折騰人的小狗抱走,等到那人吃完飯下餐桌,活蹦亂跳的樣子跟之前病怏怏的狀態(tài)截然相反。
還借花獻佛,端了一碗熱雞湯捧到商時序跟前,殷殷勤勤的模樣:“你也喝點,你自己煮了那么久怎么能都被我喝光了,我給你留了個雞腿呢。”
鄭相宜翻了幾下白眼,心口郁結(jié)。
她主人喝就行,自己喝就不行,這氣死人的小狗倒挺明白主次之分的。
商時序倒是對她這副樣子頗感意外,挑了挑眉頭看她熱忱忱地捧著碗望向自己,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接過雞湯喝了幾口,才指了指茶幾上的藥盒。
“喝完了,把胃藥吃了。”
小九不識字,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胃藥”這兩個字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連連擺手,“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不用吃。”
她打著哈哈把這件事略過去,還說今后洗碗這件事她攬下了。
商時序抱著小狗看她裝模作樣地在洗手池上被碗筷洗得咔咔響,看這慌里慌張的樣子,他不在這段時間這大小姐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他輕聲細語地跟懷里的小狗腹誹了幾句,“洗碗機在旁邊她也不懂得用,不會是故意在我面前裝賢良淑德?”
鄭相宜風(fēng)評被害。
不過她確實沒見過洗碗機,聽是聽說過,可家里過去不是有傭人嗎?
老鄭這種摳門的資本家才不會購置多余的機器去取代傭人手里頭的工作。
她好奇,想去瞧瞧原型。
掙開商時序的手,自己便跳了過去。
她湊到小九腳邊,左手邊這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就是所謂洗碗機的家伙,心說又不能洗鍋又有什么用?
做飯最麻煩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收拾廚房嗎?
她每回做完飯恨不得連鍋帶菜一起扔垃圾桶里,吃又不好吃,收拾起來也麻煩。
商時序瞧了一會小狗,又瞧了瞧一會人,廚房里的暖光燈鋪滿這一室的溫馨,如漆黑深海下?lián)u搖晃晃的小船尋到停靠的港灣,在這喧囂的萬千世界里小心翼翼才得以捕獲到一絲煙火氣,他難得能感受到如檀香般寧靜平和的氣息。
他心口渥出一絲熱氣來,眼眶里微微泛起一絲濕意,深吸了口氣后端著手道:“不吃也行,趁現(xiàn)在時間還早,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
“醫(yī)院”這兩個字更是觸及小九敏感的神經(jīng),一個不留神手里的碟子就這樣從指縫里光滑地溜了出去。
碟子就砸在鄭相宜爪子下,只那么一點點差點就能砸到她腦門上。
小九心道糟糕,慌慌張張就要蹲下去撿。
商時序:“別動。”
他把小九從地上托起,另一只手同時將準(zhǔn)備從地上把碟子碎片撿起來的人兒撈了過去。
“出去。”他把小狗塞人懷里,連人帶狗一起推出廚房外,還不忘腹誹一句:“鄭相宜,你真會給我找事做。”
鄭相宜知道他嘴毒,才不會跟人斤斤計較。
可小九卻不這樣以為,“那碟子一百塊。”
鄭相宜杏眸圓睜,眼底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什么碟子要一百塊?清朝人制的?”這碟子分明就是現(xiàn)代工藝品,放她家里也就只有蘸醬油的份。
小九貓在廚房外咬著唇輕聲道:“超市買的,是我跟主人一塊去的,我當(dāng)時看那碟子上的蝴蝶花紋很好看,求著主人買,要一百塊,我記得很清楚,本來有一對,買來當(dāng)天就被我摔了一個。”
鄭相宜拱拱爪子,對這對有錢主狗的認知又上升了一個高度:“恕我孤陋寡聞了。”
商時序還是沒放棄帶她去醫(yī)院這個想法。
他用眼神命令她:“不愛吃藥,我們就去看中醫(yī),到時候喝中藥苦死你。”
小九立馬跟他打商量:“我可以吃藥的,能不能就不去醫(yī)院了?”
商時序在發(fā)火的邊緣,他輕蔑地笑了一笑:“可以,從我家出去,我不想你以后胃又難受了就讓我給你做飯,都分手了憑什么還給你做飯吃?”
鄭相宜一聽就樂了,都下完廚了才想起來兩人已經(jīng)分手,這人可真有趣。
他熬湯的時候在想些什么?不會給自己下瀉藥吧?
小九到底經(jīng)不住這人的言語恐嚇,怯怯懦懦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可商時序卻以醫(yī)院不能帶小狗為由,讓她把小狗放家里。
鄭相宜怎么可能愿意,放他和小九獨處,萬一這家伙察覺出來不對殺人滅口可怎么辦?
小九自然也不情愿,有鄭相宜跟著她才有底氣,不怕泄露她們身體互換的秘密。
可小狗還是被無情地鎖在了家中。
小九磨磨蹭蹭才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欲言又止,想著如何才能哄得他將鄭相宜也帶上,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
她現(xiàn)在跳車還來不來得及?
商時序開車從別墅區(qū)駛離,車里靜靜的只有導(dǎo)航儀機械的聲音,小九如坐針氈,兩只小手規(guī)規(guī)矩矩放在膝前。
活波好動的勁頭不見了,這回看著倒像個真淑女。
“你不是去看了你奶奶,她身體現(xiàn)在怎么樣?”
商時序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打破這車里窒息般的沉悶。
小九心頭微跳:“就,就那樣。”
商時序說:“她現(xiàn)在完全記不得人了嗎?我那天看她,似乎一點都不記得我了。”
小九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妥當(dāng),打著哈哈:“是嗎?我沒注意到呢。”
“奶奶的病歷報告有嗎?”
“……有,有吧,可能。”小九哪知道,心說別再問了,再問她也要穿幫了。
商時序側(cè)頭看了她一眼:“順便去一趟你家拿奶奶的病歷。”
小九臉色緊繃,額角不自覺滲出細密的冷汗來:“為,為什么?”
病歷是什么?放哪里?
“那家醫(yī)院里神經(jīng)內(nèi)科的廖博士專攻阿爾茲海默癥這個學(xué)術(shù)難題,可以帶奶奶去看看。”
商時序在下一個紅綠燈路口處改了個方向,朝她住的那所公寓駛?cè)ァ?
小九頓時為自家主人感到幾分憋屈,想到鄭相宜做下的那些傷天害理事,主人還滿心滿眼的全是她,忿忿不平地說了句:“都分手了為什么還要做這么多事?都這樣了那就這樣就好,你不要管了。”
前面車流陷入擁堵,商時序緩緩拉下剎車,語氣平靜得像凝了冰的水:“你到底是誰?”
小九心頭悚然一驚,血液瞬間涼了下來。
商時序轉(zhuǎn)過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還是鄭相宜嗎?”
小九嘴唇干澀,舌頭仿佛黏在了上顎,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一味地點點腦袋。
商時序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冷冷地道:“奶奶的身體重要還是你跟我置氣重要?就當(dāng)我還老太太一個人情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