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反天罡。
如果小九真的是人的話,聽到鄭相宜這一句“你必須得聽我的”肯定要破口大罵。
可惜快樂小狗哪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商時序在柏悅府的這處房子離市區(qū)有一段距離,打車不好打,要腿著回去更是不切實際。
小九看不懂文字,在鄭相宜的指引下一直盯著手機上的打車軟件,可始終不見有人接單。
這都快晚上十點了,漆黑的路面靜謐無聲,像黑夜里蟄伏著等待獵物進籠的巨獸,她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fā)抖,忍不住抱著鄭相宜躲進了樹后的橫排木制座椅上。
平時身上有毛御寒,現在這身外套又薄得很,抵御不了多少寒風。
小狗牙齒打著哆嗦:“你們人類為什么不長毛啊?”
鄭相宜道:“人類會發(fā)明衣服御寒,等到我家就好了。”
“這樣一比你們還是沒有我們做狗狗的好,我們至少還有毛,要是我們大家都躺在大雪天里,你們人類肯定得先被凍死。”
鄭相宜想了一想那個畫面:“我們人類會鉆木取火,不會像你們那樣傻,連躲都不知道找個地方躲,多少小貓小狗躺車輪底下被軋死的,也不知道找個安全一些的地方。”
小九不服氣,哼了一聲又道:“我家最安全了,冬天有暖氣夏天還有泳池,花園里有一片空地讓我跑酷,可你肯去嗎?”
鄭相宜嗤地一聲想要駁回去,忽然聽到車聲漸近,大燈穿透樹葉縫隙鉆入林間,黑暗瞬間被驅離,可隨著大車離開,陰暗和潮濕又很快把她們裹挾在這片狹窄的天地里。
她尋思著是不是她打的車來了,趕緊讓小九看一眼手機。
可是手機上的訂單依舊顯示沒師傅肯接的界面,她妥協(xié)地嘆了口氣。
“要不然我們回去吧?”
小九冷得打起了噴嚏。
鄭相宜其實也有這樣的打算,“那就說好了,明天再回我家。”
小九連連點頭,這個時候無論她說什么都同意,只要能讓她躺回自己那暖烘烘的被窩里,當人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
商時序往常回家,腳邊總會蹭上一只嬌嬌膩膩,使勁要往他身上挨的小狗。
可最近這小狗變得十分反常,不管自己怎么做都不滿意,商時序也沒有指望她能在門口等著自己回來。
但今天家中死寂一般陰沉,恍若浮沉在無邊大海里的一葉漂泊不定的孤舟。
客廳里電視關了,家里客房沒人,廚房衛(wèi)生間都是漆黑一片。
寵物包不見了,零食柜也少了好幾樣小狗愛吃的東西。
好,真的很好。
打著跟他一塊回家的名目,實則卻是趁他不在,打家劫舍,強取豪奪,把他的狗給帶走了。
虧他還真以為鄭相宜轉性了,要跟他好好的,虧他還在猶豫若她真的提出復合的想法,自己該如何嗤之以鼻地嘲笑她“想得美”。
可從始至終,她依舊一如既往的兩面三刀,自己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他嘴中泛苦,活脫脫像是吃了黃連一般苦澀,心底的絕望感越來越深,那股無形的繩索掐住咽喉,越是掙扎窒息感越發(fā)強烈,心中激蕩,只覺得愛恨交織,憤懣難填。
這是第幾次了?
為什么還要騙他?
一而再再而三被當成傻子一般欺哄,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對那嘴里沒有一句實話的女人敬而遠之。
可商時序心中反反復復興起無數個念頭,大膽又邪惡,他強行想要掐滅無數次那個令人瘋狂的想法,卻還是克制不住讓自己陷入更癲狂的狀態(tài)。
無助又絕望的情緒蔓延上心頭,他彷徨且不安地在客廳里踱步,打開每一個房間,打開每一盞燈,空蕩蕩的房子剎那之間明晃亮堂堂的,潛伏在黑夜里的巨獸被火焰驅離,又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了慶祝的歡呼聲,一直在他耳邊跌跌蕩蕩地回響。
危險即使被驅散他依舊沒有感覺到半分心安,商時序終于還是拿著車鑰匙沖出了家門。
她們能回哪里去?
不用想也知道,商時序清楚她在她大學附近的公寓里租了一個小單間,那幾個晚上他經常半夜睡不著,莫名其妙就驅車到她公寓樓下。
他什么也不干,就在車里待著,翻來覆去地看她跳舞的視頻,在將心底那片狂躁被安撫冷靜下來后才離開。
商時序發(fā)動引擎,要倒車出去時,突然聽到夾雜在一片嘈雜聲中的越來越近越來越急的腳步。
白白凈凈的一張小臉從副駕的車窗外掠過,她快走幾步繞過車頭走到主駕駛的位置,慌慌張張地探著腦袋進來,鵝蛋臉嬌嫩又泛著光澤,櫻桃紅唇下頜尖尖,幾縷發(fā)絲不守本分地躍過車窗跳到他手臂上輕輕一掃。
那片刻的癢,酥軟發(fā)麻,稍縱即逝,卻也讓人食髓知味。
“你要去哪?”
“你又要出去?”
“我沒有家里鑰匙,你能不能幫我開下門再出去。”
她沒走?
商時序無措的心跳如澎湃的海水,思緒萬千,又如海中叢生的雜草,毫無頭緒地抵死纏繞。
商時序抱著狗回了家,下頜線條冷冽,臉色繃得鐵青。
身后跟著被懟了一路如同喪家之犬般的小九。
“你還有臉回來?”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里待著,你跑出去干什么?”
“你自己要走就走,憑什么還把我的狗帶上?”
罵了一路了都不消停,嘴里噼里啪啦像裝了激光槍似的,鄭相宜耳朵都快要長繭。
她不想聽商時序教訓自己,即便是可憐兮兮的小九替她在挨罵,她一句也不想聽,一句也不接受。
她本來就沒錯。
小九見鄭相宜也不幫自己,跳出商時序懷里,找了個沙發(fā)把自己蜷了起來。
她心中憋屈極了,覺得鄭相宜怎么能這樣見死不救,自己實在可憐,眼眶一緊,莫名有種要流淚的沖動。
這個時候,埋頭縮在沙發(fā)里假寐的鄭相宜不情不愿地教了她該怎么應對。
小九這才咬著唇紅著眼小聲低語:“我,我還沒洗澡,我想回家去拿點換洗衣服。”
商時序被她這樣的舉動激得語氣一窒,也不敢再大聲吼她。
她現在是真變得又軟又柔,沒有半點脾氣,稍微說她這么幾句就委屈得不得了,好像自己怎么欺負了她一樣。
可以前她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她脾氣又硬又臭,他說一句她能回八九句,但也不是任何時候都不講道理。
該她對的地方她據理力爭,不該她對的,她會跟紙老虎似地虛虛地故意跟自己爭上幾句,然后才老老實實地接受他的觀點。
現在這樣的她,看起來也挺好的,起碼自己不用跟她吵架后又憋著一肚子的悶氣回去。
商時序如是想著,只是心底難免有一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想法,雜亂無章,也理不出頭緒。
他索性不再去想那些,回到主臥去衣柜里挑了些衣服出來。
“家里就這些了,干凈的,我沒穿過,你愛用不用。”
小九心情來得快去的也快,方才那股悲傷早就煙消云散,在他去主臥拿衣服時還能找鄭相宜探討接下來是不是該繼續(xù)哭以博取同情。
鄭相宜卻說不用,過猶不及。
收到衣服后,雖說都是男生衣服,小九也很高興。
“謝謝。”
如果主人能貼心地給她準備女孩子衣服的話,那她會更開心。
她也好想嘗試嘗試人類女生的漂亮長裙和公主的水晶鞋。
商時序皺著眉心看她一眼,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卻欲言又止,最后只簡單道:“洗完澡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晚安。”
小九剛準備帶著鄭相宜回自己客臥去,可商時序動作比她更快,把小狗后頸一捏,再抓著她那兩無力掙扎的小爪子,將奄奄一息的小狗撈到自己臂彎里。
“讓她今晚跟我睡吧。”
小九緊張兮兮地跟在他身后,一副你要不肯那咱三一塊湊合湊合就得了的模樣。
要是換作平日,她并不介意跟主人睡一個房間。
可眼下的小狗可不是平日里那個乖巧懂事的她。
鄭相宜石頭一樣又硬又臭的脾氣別等下又把她主人給抓破相了。
“鄭相宜,你別太得寸進尺。”
盯著站在房門口遲遲不離開的人,那眼神里的躍躍欲試像是要把他房間也據為己有的模樣,商時序斬釘截鐵地把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