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恨鐵不成鋼？
鄭相宜可算是在一條狗身上見識到了，她好說歹說對方還是油鹽不進。
一開始它不還挺囂張的，不是叫囂著要跟自己換換人生嗎？現在那股猖狂勁呢？
可它只是條小狗啊，看著年紀也挺小的，鄭相宜撫額嘆息，你一個大人至于跟個小孩計較。
鄭相宜變了變一副和緩的顏色，抬手……不，抬爪子搭在曾經那屬于自己的肩膀，和顏悅色，和顏悅色，她在心底反復強調。
“小九，你要相信這一定不會是一成不變的，我們既然能陰差陽錯地互換彼此身體，那也一定有辦法能夠重新換回來。”
小九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真的？”
鄭相宜睇了一眼廁所外：“當然了，但你再不出去解決外頭那個家伙，我可不知道他會不會先把你當偷狗賊抓起來關牢里，那樣我們以后就見不了面了，那還怎么想辦法換回來呢？”
小九抹了抹眼淚，走到廁所門口時，回頭對著鄭相宜喃喃：“可是主人很聰明的，他一定能看出來的我只是一條狗。”
鄭相宜站在洗手臺上，神色緊繃，毛發倒豎：“你不會是要跟他說吧？”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能確保商時序知道真相后不把我們送上手術臺去做科研？”
小九頓時冷汗直淋，一想到針扎入皮膚里那種疼就堅定地搖了搖頭。
“其實主人挺無情的，上次我生病他要帶我去打針，我都說不要了，他硬是拉著我走，還騙我說不疼，他之前還說等過段時間就送我去醫院做絕育，主人決定好的事情那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絕育？
這兩個字剛一蹦出來，鄭相宜只覺頭暈目眩，身子傾頹，仿佛天都要塌了。
時間來到九點三十分，距離鄭相宜抱著商時序的狗奪命而逃跑到廁所里躲起來，已經快二十分了。
商時序看著遲遲才肯從廁所里面出來的人，劍眉深深凝起。
他再次叩門：“鄭相宜，不問自取即為偷，你要把我的狗霸占多久？你是真不信我報警是吧？”
咔噠一聲，門開，再度合上。
小九垂著一張臉，許是還不太適應人類的行走姿態，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又害怕被主人看清真面目，忐忑不安半點也不敢抬頭看他。
雙手托著鄭相宜變成的小狗，唯唯諾諾地往前伸去。
可鄭相宜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商時序要伸手過來抱她的時候，掙扎著從小九手里掙脫出來了。
她跑到小九腳邊縮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警惕萬分地盯著商時序。
這家伙以前就生得高，現在以小狗的角度看過去，怎么就能這樣高大威猛？
以小狗的視角看待任何東西，仿佛置身于巨人的國度，隨手一件不起眼的東西似乎都能將她砸死。
鄭相宜想到日后的生活，無來由開始瑟瑟發抖。
她難道真要頂著小九的身份去幫它做絕育？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商時序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古怪的一人一狗，視線到底從鄭相宜身上移開：“小九，過來。”
小九聞言，不自覺地顫了一顫，抖著小腳就要往商時序跟前過去。
可一只腳似乎被什么給纏住了，她低頭去瞧，才發覺鄭相宜卯足了勁抱著自己的腿，不大的腦袋瓜一晃一晃地，一個勁地搖頭。
小九這才止步，她現在可是鄭相宜，沒道理被他喊一聲就要瑟縮成這個鬼樣子。
小九松了口氣，她決定學一學鄭相宜拿鼻子瞧人時那副眼高于頂的模樣。
她現在應該怎么做來著。
對，先把狗狗從腳邊抱了起來，再壯著膽子努力正視自己曾經的主宰者。
可是，用人類的視角看待主人，他怎么還是這一副清冷淡漠的表情？
商時序看著忽然大膽起來的鄭相宜，眼底不禁多了幾分玩味的笑意：“鄭相宜，你什么意思？偷我狗也就算了，現在還光明正大地霸占著？”
小九微微一怔，身子無來由地發怵，忙不迭搖頭：“不是不是，你聽我說，主……”
“汪！”
鄭相宜喊了一聲。
她喊的分明是住口。
可落在商時序耳朵里卻成了狗叫聲，語氣聽起來還挺憤怒的樣子，而且還是沖著鄭相宜發怒。
鄭相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喂喂！注意你的言辭，不要頂著我這張臉喊他主人，人類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這聲“主人”，喊得她憋屈。
小九唯唯諾諾地點頭，慢慢地反應過來。
她也只是一時之間沒適應過來作人的身份，對于曾經主人的命令指使，身體總會下意識地做出反應。
商時序奇怪地看了眼她們，最后只是看了眼她手里的小狗：“小九，跟我回去。”
說著也不待她們倆給出一絲反應，徑直就從小九手里把狗狗給奪了過去。
鄭相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男人勁瘦有力的大手給拽回了另外一個懷抱，起初是溫暖的胸膛依偎著，穩重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托著自己，源源不斷的熱流涌遍自身，久而久之便讓人筋骨酥軟，懶散得一動也不想再動。
這種懷抱跟小九抱著自己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那大概是一種可以稱作安穩踏實的感覺。
鄭相宜甚至有些犯困了。
商時序沒來得及發現小九此刻的異樣，卻被瞠目結舌的鄭相宜吸走了視線。
她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凝結在了這一瞬間，黑瞳瞳的眼仁明晃晃地盯著自己，呆呆傻傻，愣愣征征，竟然跟小九犯蠢的時候尤其相似。
他扯了下唇角，轉身要走時控制不住上揚的弧度。
“商時序。”
“汪！”
身后的人身前的狗同時忽然喊了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
鄭相宜掙扎得厲害，說什么都要從商時序懷里逃出來。
可男人力氣也大，揪著狗狗后脖頸那處軟肉，瞬間就讓鄭相宜繳械投降，奄奄一息瑟縮在他胳膊肘里。
她憋著最后一口氣沖身后那傻不愣登的鄭相宜喊道：“小九，我奶奶還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