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程在姜霄身上找到了一個五寸見方的布袋，和一枚漆黑如墨的戒指。

“這似乎有些像陳清之前用過的那可以壓縮空間的儲物口袋。”

他看了一會兒，很快做出了推測，用自己的真元往那口袋上輸送，而后敞開口子一倒。

除了兩套不同顏色的衣物外，還有一枚黑符、一張銀票、一塊沉甸甸的黃色石塊。

周程微微點頭，并沒有耽誤時間一一細究，只是將所有物事連同玄鐵長劍再次收入布袋之內，起身開啟靜息法，準備離開。

但剛沒走幾步，腳下卻踢到了一個球狀的物體。

先開始周程并未在意，但細細一看，卻是曹真的頭顱。

“你這小娃娃倒是可憐。”

他輕嘆一聲，亦是將其頭顱收入布袋之中。

如此一來曹真的遺骨便能得到保護，不會被豺狼等野獸啃咬破壞。

……

一夜的鏖戰不僅使得鄭縣一整面城墻土崩瓦解，平民百姓死傷更是過萬。

天蒙蒙亮時，先前龜縮在府衙內、不敢外出的縣令大人見到了來自終南派和華岳宗的仙門弟子正在分頭收拾殘局，才終于是命令衙役們傾巢出動，協助平民救援和評估損失。

“這一次我縣損失慘重，損失慘重啊！我身為父母官，實在是難辭其咎。”

縣衙內，大腹便便的縣令張洲一邊看著桌上的匯報，一邊淚流滿面，對著婉清和陳清二人訴苦。

“但仙人斗法，實非我凡夫之力所能應付，還望二位仙師諒解。”

陳清眼觀鼻、鼻觀心，并不搭話。

她四處行走多年，自然是清楚張洲這話是何意味。

那意思便是這都是你們終南派搞來的事端，與我無關。

另一方面，終南派亦是有著朝廷背景，俗話說出事了個高的頂著，民亡城破這等禍事的鍋，可萬萬不能安在我一個小小的縣令頭上。

在陳清看來，鄭縣內魔宗盤踞已久，這縣衙并未及時上報，本就是治下不力。

另一方面，昨夜鏖戰半宿，華岳宗竟未有一人出手，到了今晨才派人來善后，這更是讓她看不過眼。

比起陳清將不屑寫在臉上，婉清則更加沉穩，柔聲開口：

“張大人不必心焦，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們定會調查清楚，不會冤枉任何一人。”

“那便好，那便好。”

面對婉清這半白不白的話，張洲也只能點頭應是，點頭哈腰送二人出府。

待來到街上，陳清才是憤懣道：

“婉清師姐，這縣令分明是與那魔宗沆瀣一氣，不清不楚。虧得你還這般好聲氣。”

婉清卻搖頭道：

“我又怎能不知，但與一個小小的縣令置氣也是無用。”

當父母官治理地方，看似是做一把手，卻也要被當地的人情生態累。

考慮到昨晚那惡業石母的規模，玄冥宗定是在華山郡內隱蔽飼妖已久。

無論是資金和物料的流轉，還是人員的往來，若要細查，說不定此地不少豪紳都有所牽涉。

更別說華山派亦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姑息養奸，未能及時鋤惡。

沒了一個張縣令，還有千千萬萬個張縣令，這世道便是如此，哪怕是地方官也要看人臉色。

陳清搖了搖頭，正欲多言，卻是見到一名內門弟子疾馳而來。

“婉清師姐，曹真的遺骨找到了。”

婉清點頭：“是哪位弟子找到的？”

“是……外門做飯的伙夫周老頭。”那弟子遲疑了一下才道。

很快，婉清與劉虎、陳清二人便趕到了鄭縣城南的山野之中。

數名弟子正簇擁著穿著寒酸、弓腰駝背的古稀老者，眾人皆是對著旁邊石頭上的一顆人頭沉默不語。

那老者正是周程，此刻他正兩眼通紅，緊咬下唇。

“曹師弟！”

劉虎見狀，立刻鼻頭一酸。

先前他還存在僥幸心理，但眼真見了曹真的遺容，也還是沒忍住淚流滿面。

曹真雖不是與他拜得同一位師尊，但二人經常一起出任務，此時也難免物傷其類，悲從中來。

婉清輕嘆一聲，轉而問道：“曹師弟遺骨是如何尋得？”

“回師姐，是周程早起聽聞昨夜曹師弟遭了禍事，心急如焚，主動加入搜尋隊伍，而后在一處山澗間發現。”

“只可惜，曹師弟其余的肉身遺骨已在昨晚的爆炸中灰飛煙滅。”

一名弟子答道。

婉清聞言輕輕頷首：“曹師弟嫉惡如仇、忠勇無雙。今雖身死道消，但實乃我輩楷模，當厚葬之。”

而后她又看向周程：“周程，這件事上你有大功，我且記下，回去定會通報宗門。”

說罷便長袖一揮，兩名弟子立刻上前，將曹真的首級恭敬請入一精美玉匣。

“對了，昨夜鏖戰中，有一筑基境劍客出手相助，但似乎已經被惡業石母的吐息所殺。他的尸首是否有看見？”

陳清忽然想起了周程，向著負責搜尋的弟子描述了一遍那劍客的體貌特征。

但諸弟子俱是面面相覷，不明就里，陳清也只能嘆氣作罷。

……

白駒過隙。

轉眼之間，一個月過去。

終南派，外門，伙房前。

周程正拎著一個酒壺、靠在窗前與古月邊聊邊喝，而旁邊的黃濤則在備菜，手下刀落聲不斷。

“我說你小子，不去看守藏書，竟跑來我這吃酒，不怕遭到執事責罰么？”

周程好笑地看著微醺的古月，調侃道。

古月正待答話，卻看到有兩名身穿長袍的宗門弟子從演武場另一側走至近前，手中握著一個卷軸。

這將古月嚇得夠嗆，連忙起身，心說這么快就有人前來巡視。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二人并未搭理他，而是徑直看向周程，打開卷軸。

“周程聽令。”

“老奴在。”周程似早已料到，慌忙起身，拱手鞠躬。

“汝于鄭縣之戰后辛苦耐勞，以古稀之軀跋山涉水、協助在戰斗中陣亡的內門精英弟子曹真落葉歸根，實屬有功。”

“今經玄微長老提議，宗門決定免去你的奴籍，即刻生效。之后你便可來去自由，不受約束。”

周程再一躬身：

“謝宗門恩典，周某感激不盡。

先前回歸宗門后，婉清便已與他傳信，說過此事。

原本她低估了任務的兇險程度和可能遇到的阻撓，認為追捕姜霄的計劃志在必得，所以便讓周程跟著出任務的弟子外出放放風，事成后再為他申請些賞銀。

但誰知玄冥宗手筆頗大，最后陳震韜親自出手，才沒有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更讓她沒有意料到的是，周程竟然尋回了曹真的遺骨首級。

玄微長老道號玄微子，是終南派當今掌教的三師弟，在宗門內話語權不低。

最重要的是，這位長老便是曹真所拜的師尊，對其一向頗為關愛。

這才有了今日周程脫籍之際遇。

“恭喜師傅！”

待兩名內門弟子走后，黃濤立刻上前，神色復雜地與古月一同向周程道賀。

他一方面為周程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卻又有些傷感。

如今師傅重得了自由身，這伙房便只剩他一人。

縱使師傅已將一身本領近乎都傳授給了自己，但師徒情深，此刻黃濤也頗不舍得。

而古月則是開口問道：

“老周，你好算是脫了奴籍，今后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