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偷心記(一)
- 磊落青衫行
- 青二十七
- 6700字
- 2016-06-02 15:50:30
——————————————————第一章*重逢——————————————————
“溫玉滿懷。”
那女子慌慌張張撞入楊離懷里的時候,這個詞不自覺地浮上心頭。
看看追拿她的人,卻是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什么世道。”楊離心中默道,“生得這樣齊整,竟不是好人。”
那女子抬頭,陡然間看清他的臉,訝得張大了嘴,會飛的眼神流出一絲幽怨,好半天才用纖手捂住嘴,把幾乎掉下來的下巴合攏回去。
楊離覺得她有點面熟,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她,她卻雙手摟住了他的頭頸,作出親密的體態,一邊輕聲道:“快救我!我,我是溫暖玉……”
溫暖玉?
楊離的心頭像被針刺了一下,仔細看去,果然依稀是溫暖玉的臉模子。然而十年不見,氣質大異,她怎么也不像十年前那個羞澀文靜的小女孩,完全是一個成熟溫潤的女人了。
年輕男子停下腳步,顫聲道:“溫姑娘,我做了什么令你不快,你要如此躲開我?”分明是一個受了冷落的癡情人,哪里是偷香竊玉的狂徒?
溫暖玉正眼都沒瞧他。她挨在楊離懷中,淺笑著說:“我并沒有躲公子,我追月樓的門兒隨時都向公子敞開,可是公子卻總說些有的沒的,讓我沒法做生意。如今我相公回來了,你可更不能對我那般了。相公,你說呢?”最后這句卻是對楊離說的。
那年輕人無法置信:“你說什么?”
溫暖玉怔怔瞧著楊離,說道:“柳公子,你該聽說過,五年前,霍家的公子為娶我入門,苦苦求了我兩年。你自認人物家世性情,可有半點比得過他?我沒有答應他,自然更加不會答應你。”
她一字一頓地道:“我本是有夫之婦,為生活所迫才賣笑歡場。天可憐見,相公,你終于回來了。”
楊離苦笑。
柳公子道:“我不信,我從來沒聽說過堂堂溫暖玉嫁過人!說出去,有誰信!”
溫暖玉微笑著說:“你不信啊……你不信也沒有用。因為十年前我就嫁給了這位楊離楊大俠啦!相公,你說我可曾說謊?”
“你……你是楊離?!”柳公子大吃一驚,一改癡心不悔、對佳人勢在必得的模樣,開始往腳底上抹油,“你果真是楊離?”
“如假包換。”
柳公子滿臉愧色:“我走也,我怎能和風|流劍客相比?”
溫暖玉格格笑道:“柳公子別泄氣,我們追月樓除了本姑娘外,美女不少,對你青眼有加的也多……”
柳公子連連稱是,一轉身已沒了影子。
溫暖玉待他的影子不見,放開楊離,吃吃笑道:“楊大俠,真是對不住,拿你做了次擋箭牌。”
“小事……我有些好奇,那位霍公子不中你的意?”
“不是。”
“那為什么?”
“我在等你回來,等多久都好,別人再怎么好,關我屁事?”她巧目流轉,艷光四射,粗話都說得悅耳動聽,“這樣說,楊大俠滿意否?”
“溫姑娘……”
溫暖玉笑得更是開心:“楊大俠不必擔心,我并沒有懷恨于你,亦未為你浪費芳華。這十年來,我溫暖玉不缺入幕之賓。我不想嫁人,是要保有自由之身。”
她嬌笑之中,忽然多了一絲嘲諷:“何況,我真要嫁人,也不可能嫁這位霍公子。”眼神有些黯然,卻又凌厲:“因為他有個姐姐,名字叫做霍青思。”
青思。
恍惚間,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他夢過無數次的人間絕色。時至今日,他依然無法形容她的面容。每一回見她,他的心都會疼,疼惜她弱不禁風;然而見不到她,他的心更痛,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相思。
十年了,他以為自己已經痛得麻木,哪知道,一聽見她的名字,還是難以自制。
溫暖玉的嘴角露出古怪笑容:“你仍然愛霍青思,即使她背叛了你們的誓言,即使她已為人婦!”
楊離凄然一笑:“不,是我負了她。十年前,若非我愛管閑事,就能及時拿到紫仙丸救她的弟弟……”
“退之自己尚且能面對現實,你又何須自責。”溫暖玉淡淡笑了,談起這個人,她竟然變得十分溫和,“他雖然雙腿殘了,卻比世上許多人都要頂天立地些。”
楊離微奇:“既然他這樣好。為何你還要拒絕他?”
溫暖玉聽了哈哈大笑,漸漸笑聲變細、細若游絲,讓人覺得她這樣瘋狂的笑,還不如大聲哭泣。
楊離扶住她,她倏地止了笑:“你非要我第二次回答你么?我的答案還是同一個。世上有很多好男人,難道因為他好,因為他對我好,我就該嫁給他?不,楊大俠,愛情不是同情,愛情也不是恩情。——我的心早已經死了,我無法說服自己讓這樣一個好人受我不愛他的苦。”
是因為我也使你這樣受苦么?楊離想問她。卻沒問出口,不是因為他太囂張,而是因為他太了解女人。
十年前的那個春夜,十五歲的溫暖玉像待宰羔羊一樣等著眾位恩客競價買斷她的初|夜。
十年前的溫暖玉,十五歲的溫暖玉,她被扮得艷俗無比,無助地坐在珠簾里,沒有掉淚,沒有傷心,一任命運擺布。
他,楊離,正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俠客,出現在溫暖玉空白的情感之中……
他買下了她,告訴她,他要娶她為妻,時間就在第二日;他卻沒有告訴她,就在這一夜,他和霍青思徹底決裂;更沒告訴她,他至愛的她就在第二日將嫁給別人……
一切都依計劃進行,鳳冠霞帔、八抬花轎,什么都準備好了,包括新娘子。
溫暖玉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裝扮自己,她是美麗的,與霍青思惹人憐惜的柔柳之質不同,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她的刺不呈現于外表與言辭,她時而嬌媚、時而熱情似火,甚至有時候也會扮扮嬌弱——可無論她的表面如何,始終有一種堅毅藏在她的眉目與眼角之間。
當然,這些是楊離后來才體會出來的。
當年,他壓根就沒有正視過溫暖玉。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喜氣洋洋的婚禮,卻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新郎。
楊離走了,他清醒時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他既然無法忘懷霍青思,怎么再禍害溫暖玉?
沒有愛的愛人,任誰都無法承受。相信溫暖玉能夠理解。
你理解嗎?溫暖玉?
“你恨我嗎?”
溫暖玉微微一笑:“楊大俠這話問得好。若是你喜滋滋地等著把霍青思娶進門,偏偏左等右等都等不著,原來她已經和別人私奔了。你,恨她么?”
楊離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他不覺自問:“我恨她嗎?我恨她嗎?”立刻又回答自己:“不,我不恨她,有恨也是因為愛。”
“你不恨她。”溫暖玉幫他回答,“因為你愛她,是不是?”
——————————————————第二章*丫頭——————————————————
溫暖玉格格一笑,掙脫了楊離的雙臂,邊走邊道:“我也不恨你。不過,我想那大約是因為我不愛你。”她轉回身,仿佛是要楊離看見她的誠意般,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
“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你我都有選擇的權利。楊大俠,你大可不必對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懷。你是為了我好,我再清楚不過。”
楊離懶洋洋地笑了:“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我不敢。和你走得太近,怕是會被一堆女人拆散了我的骨頭。況且,你笑的時候,太容易害人。我不想愛上你,那太痛苦。”說完,掉頭就走,剎時間已在數丈之外。
她就這么說走就走,反倒讓楊離覺得若有所失。即使怕了自己識得一個女子,就多欠一份情債,但是被一個美女當面說“你莫要自作多情,我一點也不愛你”,他的男性自尊心總歸是小小地有那么一點兒受損。
回到這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化解了多年前的一個心結,楊離在欣喜之余又茫然了。回到這里只不過是一時興起,他真的從沒細想自己為何而來。所以,接下去該做些什么呢?他真沒了主意。
遲疑間,巷子轉角忽然蹦出一個小丫頭。
這丫頭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翠綠的衫子襯得整個人嬌俏可喜,頭上戴著的蝴蝶結一起一伏,像要飛走似的。
她的眉梢也會飛,一瞟一瞟地瞄楊離,一邊瞄,一邊走近來,待得近了,徑直停下問道:“你就是楊離?江湖人稱風|流劍客的楊離?”
不等楊離回答,她已自行說了下去:“我是溫暖玉溫姑娘的丫頭,我們姑娘說了,楊大俠故地重游,一定是千頭萬緒在心頭,這個想見,那個不想見,還有幾個想見又怕見的,多半都沒想明白,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因此上,想約大俠到我們砌玉樓小住幾日。”
“哦?”楊離雙目瞇起,“她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么?”
“哎!白白你叫‘風|流劍客’,竟不懂姑娘的心!”丫頭大跺其腳,“有一種女人,她在說‘不是’的時候,意思就是‘是’;我們姑娘這么高傲的人,就算心里再在乎你,你也別想她像跟在你身后的那些小騷蹄子般,哭天搶地求分一口感情的殘羹冷炙。”
楊離不覺一笑,這丫頭看來挺小,懂的竟也不少。
丫頭傻傻地看著他的笑容,那副表情就像是吃貨看到了滿滿的一桌美食,嘴里含了一口口水,差點兒就要掉下來了。
楊離趁她分神,鬼魅一般探身向前,拿住了她皓玉般的手腕,喝道:“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丫頭被楊離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雙手反絞到后背,忍不住哎喲一聲:“好痛!你弄痛我的手了!你怎么這樣兇,知道惜香憐玉怎么寫不?我,我真的是溫暖玉的丫頭,你放手啦!”
楊離手上加勁,陰森森地道:“我是不知道惜香憐玉怎么寫。你若再不說實話,這嬌俏的小臉上,就要多一只小烏龜了!”
丫頭痛得眼淚直掉:“你,你放開我……我……我說便是!”
楊離心中一軟,放開了她。哪知丫頭一得自由,反手一掌向他胸前拍去。楊離見這一掌擊來毫無勁力,本待不躲,就在此時,丫頭眼中閃出一抹怨毒之光,他心生警覺,手掌一翻,再次拿住她的手。
丫頭白嫩嫩的食指與中指間,正夾了兩根藍幽幽的毒針。她偷襲不成,氣急敗壞地道:“楊離你這王八蛋,你為什么不去死!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這無恥之徒!”
楊離皺眉道:“我又不認識你,你為什么要對我下毒手?”
丫頭不答,右腿一抬,竟是撞向他下盤要害,楊離惱她招式歹害,掌緣落處,斬向她腿上大筋,哪知丫頭不等他手掌落下,已然大叫起來:“非禮啦,非禮啦,救人!救人!”
楊離冷冷地道:“這是個無人的巷子,你就算叫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掌隨聲落,丫頭立時痛得半蹲下身子,放聲大哭:“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別欺負人,我,我認輸還不行么?”她的手還被楊離拿著,此刻不斷地扭身掙扎。
掙扎之中,頸中所系的的玉佩被帶了出來。
楊離一見玉佩,便如被雷轟了似的,呆呆立住。丫頭是何等的聰明伶俐,趁此當口脫開了他的掌握。
她攻擊力低,輕功倒好,一下就在十丈開外,遠遠地喊道:“楊離你記著,姑娘從此和你沒完沒了!”
楊離沒有去追她。
她戴著青思的玉佩,定是與青思有密切關系的人。她故意地讓他認出玉佩,分明是在向他討饒,他怎么能再與她一般見識?
青思,這十年來,你好么?楊離嘆了口氣,茫茫然地想,朋友走了,“敵人”也走了,他依然孤單一人,依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還好,楊離天生是個不該寂寞的人。
天色還早,先去游游故地罷。依記小橋初見面,柳絲正長,桃花正艷。在江湖上闖蕩數載的楊離便在此地驚見天人。從此,陷入一個無法清醒的迷夢。
習慣飄泊的心為她停滯了腳步,號為“風|流劍客”,自是因為沒能避免處處留情,可在他見過的女子中,沒有哪一個比得上青思。
不止是因為她的美。固然,她的美可以激起所有男人的保護欲,但能使楊離發瘋似地想她,一點還有別的原因。
愛是不需要理由的,楊離在解釋他幾近瘋狂的愛時,只用了這句話。
唉,青思,我真想見見你,可我又怎能打擾你平靜的生活?
“閣下可是楊離楊大俠?”淳厚、悅耳的男音。
回頭看時,人也是出色的,面目俊朗、溫文爾雅,但眼神中有點幽幽的憂郁。
“正是楊離。請教閣下是?”
“我姓方。”那人的嘴角劃出勉強的弧形,那是自嘲的笑容,“楊大俠想必猜得到我的名字。”
“方休?”楊離滿腦子在轟響,他本來不會知道“方休”這個名字。因為方休不是江湖人物。方休僅僅是這個城市一個貴族的后裔,若不是青思嫁給了他,楊離永遠也不會聽說世上有個叫“方休”的人。
——————————————————第三章*情敵——————————————————
“十年前,我便想要見見你。我一直在想,方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是否配得上青思。十年后,我終于見到了你。你沒有讓我失望,你,確是青思良配。”楊離苦澀地說。
方休眼中閃過同樣的苦澀:“我也一樣,這十年來,沒有一刻不在想像你的模樣。如今見到了,你也沒有讓我失望。”他頓了一下:“今天我來,有兩件事想麻煩楊大俠。”
楊離淡淡一笑:“方兄若是看得起在下,就不要再以‘大俠’二字來稱呼我。至于你想要我做什么,但說無妨。”
方休報之一笑:“第一件,我要替舍妹向楊兄道歉。舍妹自小刁蠻慣了,多有得罪之處,請楊兄看在青思的面上,別往心里去。”說著,作了個大揖。
楊離想起那個精靈古怪的丫頭,連連搖頭。他側身讓過方休這一禮:“方兄多慮了,方姑娘活潑可愛,我怎會怪她。但不知方兄所說的第二件事是?”
方休深遂的眸子黯淡下去:“我想請楊兄去看望看望青思。”
楊離一驚,萬沒想到方休會提出如此要求。
“不要吃驚。”方休遲疑了一下,“我想得很清楚。既然我無法令她快樂,只好做這最后一博。”
“她——不快樂?”
“楊兄應該明白,青思嫁我,純因父命。十年之中,我竭盡所能取悅于她,但是在她心里……”
“方兄,我……”
“我不但要你去看望她,還要請你帶走她,永遠帶走她。”
楊離呆住。
“我已經占了你們十年的時光,不能一錯再錯。”
“我只想看她一眼,但若帶走她,豈非帶走你的生命,我不能。”
方休苦笑道:“沒想到楊離楊大俠會如此迂腐。你若是這樣的人,青思算愛錯你了。”
楊離哈哈一笑:“迂腐?”
“不錯。若我是楊大俠,當年就會不顧一切帶走青思。”
“但青思與她父親相依為命,要她違抗父命,無異于害她性命。”
“父女情深,她父親縱然氣憤一時,難道會終生不認這唯一的女兒?”
“是我不好,若我能醫好她的弟弟,也許她父親會對我改觀。”
“有些觀念根深蒂固,岳父大人未必放心把青思交給四處飄泊的你,可是親情卻更是割不斷、剪不開!”
“青思不會和我走。”
“青思生性軟弱,她心里再想反抗,沒有人為她拿主意,她只能認命。”
兩人似乎言盡于此。隔了半晌,方休方道:“今日傍晚,我會陪青思到楓晚亭。如果楊大俠想見青思,便請前來。”
楊離一顆心呯呯亂跳。只聽方休在臨走前回首又道:“青思還是原來的青思,我不過是完璧歸趙。楓晚亭去與不去,全在楊大俠自己。”
…………
傍晚,楓晚亭。
楊離躲在暗處。他想見青思,當然想見;可是,又擔心自己貿然出現,會嚇到青思。青思啊青思,為何我一遇到同你有關的事,總是小心翼翼、畏畏縮縮?
過不多時,方休果與一女子相攜而來。
楊離的心口便似給人重重一錘:時隔十年,霍青思的背影在他心中早已烙上深印,這女子顯然不是青思!那么方休究竟在搞什么鬼?!
楊離悄無聲息地掩上去。
那女人將身子倚在方休胸前,方休嘆了口氣,摟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秀發。他們擁坐在楓晚亭,背影與夕陽相融,好一幅曼妙溫柔的美景。
楊離恨恨不已,想要跳出去揭破他們,又覺不妥,正想著要如何做才是萬全之策,忽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拍。
回頭一看,原來是方休的刁蠻妹子。她換了湖藍的衫子,在晚霞中愈顯俏麗;再加上明眸皓齒、巧笑嫣然,勞是楊離見過無數美女,也忍不住心里一動。
她向楊離招招手,示意他隨她來。
楊離知道惹上了一個大麻煩,但若是驚動方休和那女子,又實在太過尷尬,于是只好跟她離開。
不料她一路悶聲不響,只是前行。楊離好生奇怪:“姑娘要帶楊某行去何處?”
她倏然回身,右手輕揚,嬌叱道:“看暗器!”
楊離微微一笑,并不閃躲。
她本是虛招,見楊離動也不動,氣道:“你這王八蛋,為什么老不上我的當!你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楊離道:“我不想氣姑娘,但我相信姑娘很聰明,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
“我有什么錯!明明是你太混蛋!”
“看輕我這大混蛋,就是你最大的錯。”
她突然將臉一紅:“你就會欺負人家小姑娘,我才懶得理你。”
楊離啞然失笑,這丫頭,分明是她招惹他,處處想“欺負”他,這時反倒打一靶。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她的臉依然紅撲撲的,煞是好看。
說話之間,丫頭把楊離引入一間水榭。
天色已暗,但水榭中點著燈,還看得清中間擺著一方小幾,幾上放了幾碟冷盤,兩只酒杯。
丫頭笑道:“這里的景色,可還入得楊大哥的眼?”
她居然叫他“楊大哥”!
楊離面無表情地道:“方姑娘,請問你到底有何事找楊某?如果只是喝酒賞景,楊某無此心此情,恕不相陪。”
丫頭粉面一沉,旋即笑道:“我算服了你啦!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的沉年桂花釀。你,是第一個。”說著拍開了小幾邊的一個小酒壇。
頓時,有一股濃郁的酒香飄出來。
楊離一聞就知道,他要是再呆下去,身體里那頭酒蟲絕對抵擋不了誘惑,于是冷冷又道:“姑娘有話快說,別再繞圈子了。”
丫頭收了笑容:“本想與楊大哥小酌幾杯再說正事,但你既然急著問,我也只好急著說了。”她低聲說道:“我想求你三件事,絕對絕對不使壞,你答不答應?”
若是她像之前那般撒潑,楊離想也不想就會拒絕,然而她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倒叫他難以硬下心腸。于是柔聲說道:“你說罷,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幫你辦到。”
“好。”丫頭仰起頭,眼里閃動著狡黠的光,“第一件,我求求你告訴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溫暖玉的丫頭?”
“很簡單,因為我知道有一種女人,在她說‘是’的時候,就必然是‘是’。溫暖玉是個敢作敢當的女子,她不屑同我兜圈子。”
丫頭的話又尖銳起來:“看來楊大哥對溫暖玉的印象好得很啊!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沒有我大嫂,你會不會愛上她?”
“這是你的第二個請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