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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叫方塹鶴

再一次見面那天,斷斷續續下了好多天的雪,終于還是停了。

劉老師剛把飯菜端上桌子,難得的周六,母女三人可以一起吃午餐,還沒來得及動筷,就被一陣不善的敲門聲打斷。

“誰呀?”

舒韻白被那家人弄怕了,小心翼翼的開口。

舒佳年也跟在姐姐身后,探頭探腦的等待回應。

“誰?你說呢!”

聽聲音不難辨認出來的人,果然就是他們一家。

舒韻白還想說點什么,劉老師已經徑直的打開了門。

“媽,別……”

“咱又沒做虧心事,躲著算什么。”

劉老師開口,她一向這樣,坦坦蕩蕩,可問題就是,對面那家人不講理。

打開門的一瞬間,舒家兩姐妹真的是要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今天來的不僅僅是那個女人,還有嗚嗚泱泱大概七八個人,那個女人在最前面,懷里還抱著一個男人的遺像,不難看出,它大概就是爸爸撞死的男人,他們都穿著喪服,門打開的瞬間,女人示意后面的一個男人,一下子整個樓梯上樓道里都被哀樂填滿。

那女人順勢哭了起來,后面的人也跟著哭,一下子也吸引了樓下不少鄰居。

屋里的三人都看傻眼了,雖然知道他們是來找茬的,但這么大陣仗還真的是沒見過,這次真是超出了他們的教養范圍了。

舒佳年害怕的躲在舒韻白身后,其實舒韻白也是有些怕的,這衣服這歌,著實有些慎得慌。

劉老師手里的碗,重重的砸在地上,她真的沒想過,好說歹說的,最后是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了。

碗筷砸在地上的瞬間,雖說聲音蓋不過對面的分貝,但是也確實抗衡了一下,那個女人怕玻璃渣子蹦到自己,連帶著往后推了一大步,一個手勢讓后面的胖男人關掉了音樂。

“你們想干什么?”

“今天是我家男人的頭七,怎么,你們不應該一起送送嗎。”

女人理直氣壯,劉老師看著被嚇到的女兒,心里的怒火再難以壓制。

“憑什么,他自己不愛惜生命,警察都說了,我爸是次責,知道什么是次責嗎,就是今天的結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劉老師倒是還沒有反擊,舒韻白先開了口,還指著照片中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說,就是他自己的責任。

女人氣的直翻白眼。

“一次又一次的,沒完沒了,你們到底要干什么,蔑視法律還是怎么樣,真的很不可理喻。”

劉老師說出口的話,總是沒有什么戰斗力,但是字字句句也都占理。

“我們不怎么樣,給錢,50萬,給我50萬,你以后再也見不到我。”

女人不是不知道次責,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就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如若不這樣,自己肯定得不到那么多賠償,她沒有了男人,可是她得有錢。

舒韻白皺緊眉頭,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無賴,畢竟她的生活圈子里沒有這類型的人。

在局面僵持住的時候,一陣警車鈴越來越近,樓下的鄰居也慢慢讓出一個通道,車上下來了三名警察。

“三樓嗎?誰報的警?”

大家都在提供信息。

“民警同志,三樓西戶,快點吧,來找事的。”

“我報的警,我是樓上鄰居的同事。”

“……”

大家七嘴八舌,警察快速上了樓。

那個女人看警察來了,也有些慌了,臉上表情從剛才的兇狠也一下子緩和下來。

“這是干什么呢!都什么社會了,還搞這一套。”

“怎么了,什么社會還不叫人送葬了!這上哪說理去。”

隊伍中一個虎不拉幾的男人,回懟警察道。

“行,好,你說的對,你說的那么對,跟我去所里詳細聊聊?”

“我不去,憑什么,我又沒犯法。”

那男人還很不服氣。

“送葬送葬,你送到人家家里來?且不說這個,新聞里一再強調,非典時期,不要聚眾,不要聚眾,怎么,你哪一條做的對?”

“我……”

男人還想說什么,身邊的人趕忙拉了拉他。

“誰是組織者?”

警察擠到了劉老師門口,身后的一名小警察一直在記錄。

“我們沒有組織,就是送葬路上,過來看看,商量商量賠償的問題,順路,順路的。”

“哦?”

警察把頭轉向劉老師,眼神中好像在說,是這樣嗎?

“嗯,小沖突,讓他們散了就行,我們也沒受傷。”

“媽!”

舒佳年不滿的看著劉老師。

又是這樣,明明警察叔叔都來了,就說他們鬧事,帶走就好了,給他們個教訓,結果還是這么軟弱。

劉老師看了一眼舒佳年,她便不再繼續說話。

“行,快散了,非常時期,不能聚眾,你們私下不用討論,我們會給出判決結果的,按照判決賠償,誰也跑不了。”

這場鬧劇,終于還是隨著警察的離開,一同散了。

自從爸爸跟自己說了那天的事情,舒韻白總是不自覺的會注意到那個小男孩,今天他沒有站在他媽媽的身旁,而是在隊伍之外,好像這件事與他無關,白色的喪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寬大,還有腰上的帶子一系,整個人就像個枯樹枝,瘦瘦癟癟的沒什么營養,也沒什么精神。碎碎的頭發依舊凌亂的耷拉在腦門上,不論是他的媽媽在哭也好,提起他的爸爸也好,他都沒有什么波瀾,安安靜靜的,就連離開時,他媽媽推搡他那幾下,他也沒有反抗或是不滿。說白了像個機器人。

唯獨,他抬眼看舒韻白時,被舒韻白全部都捕捉,盡收眼底。

他眼神里那抹內疚,似乎有很多話要訴說,但是只一瞬間,之后他便又重新低下頭。

那些人走后,也有鄰居上來關心他們,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但都被劉老師回絕了。

屋里又重新安靜了,劉老師自顧的打掃著剛剛摔碎的碗筷,舒佳年還在為剛才的事,振振有詞,氣不過劉老師忍氣吞聲。

沒過幾分鐘,門又響了,這次的敲門聲不大,甚至還有些畏畏縮縮。

舒韻白覺得應該又是好心的鄰居,畢竟這附近的叔姨,都是在舒韻白還小的時候就一起住了。

打開門看到那個小男孩的時候,舒韻白還是詫異了一下,她沒想過他會出現在這里,他們按理說應該沒有什么交集,更談不上串門。況且他的媽媽應該不會讓他私下來這里吧。

門打開,低著頭的男孩聞聲抬起了頭,剛好對上舒韻白的眼神。

“我……”

“進來吧。”

舒韻白看清只有他一人后,將人讓進屋,就自顧往里走,小男孩緊緊跟上,帶上了門。

“姐,你怎么讓他們進來了。”

舒佳年往他身后看去,并沒有人跟著。

“你別著急,只有我自己來的,我說肚子疼,他們一時半會應該發現不了。”

一下子四個人都沉默了,還是劉老師打破了這份尷尬。

“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們嗎?”

“我想說,想說你們不要怪我媽,我替她道歉,她人不壞的。”

這話說完,房間里又沉默了。

“當然,這是你們的自由,我只是想替她道歉,爸爸的事不怪你們,怪我……”

男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

“誰也不怪,意外本就是出乎意料的,如果可以誰都不想發生。”

劉老師看不得這小孩這么卑微的樣子,本就是他的爸爸,他已經很難過了。

“對啊,如果你真的有錯,那也是沒有好好生活,隨隨便便放棄前途,你爸爸護住你,一定不是為了讓你這么郎當的活著。”

舒韻白的話讓小男孩抬起了頭,眼睛似乎也濕潤了些,害怕下一秒就哭出來的男孩,趕忙用手背潦草擦了下。

“我不想不讀書的……”

聲音一如既往的小,小到好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舒佳年總是可以關注到這樣的問題。微妙的氣氛被這個題外話緩和了一下。

“我叫方塹鶴。”

“好奇怪的名字啊。”

舒佳年笑呵呵的說。

“有什么奇怪的,倩最初就是古代說男子的美稱啊,還有鶴,都挺好的,這是人家父母對人家的期望,沒禮貌!”

舒佳年吐吐舌頭,被劉老師教訓的啞口無言。

“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名字是不是這么寫,我我是猜的,別介意。”

劉老師畢竟是語文老師,聽他說的音,估計應該是這樣的吧。

“嗯……是塹,吃一塹長一智的塹,鶴是飛鶴的鶴……不是您說的倩……”

這么一說還真是出乎了劉老師意料。

“怎么有父母給孩子名字里帶這個塹字呀。”

舒韻白不理解的質疑。

“害,他爸媽覺得他是個坎唄,不愛他唄。”

舒佳年沒心沒肺的脫口而出,說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

“時間太久了,我先走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們不要怪我媽媽,謝謝了,對不起。”

方塹鶴說完,順勢還鞠了一躬。

他走后,家里又恢復了安靜,這一天天叫什么事啊,前腳來鬧騰,后腳就道歉,真是讓人發不起恨!

一整個下午,舒韻白腦海里都是方塹鶴這個名字,她不理解這個字為什么出現在一個孩子名字里,甚至查閱了字典,想在字里行間找到關于這個字美好的注釋,都沒有找到。

同樣在發呆的還有舒佳年,她今天第一次那么近的距離看他,還有對話,他比之前幾次看著更耐人尋味,黑黑的眸子里,深不見底。雖然頭發總是凌亂隨意,但是衣服卻永遠整整齊齊,扣子一個不落的系好,埃的近些,還能聞到淡淡的泥土氣勢,就是那種,干凈的像大自然的饋贈一樣,舒佳年學校的同學沒有這個樣子的,十二三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個珠圓玉潤的,再不就是邋里邋遢。少女的心在此時此刻,好像找到了同齡間的異性吸引。雖然還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歡,但是不知不覺,已經在要交的作業上,寫了無數個塹字。腦子里已經想要有下一次見面了。

很多救贖,都是發生在冬天,為什么呢?大概是行為,寒冷的冬天,總是會放大本原本的悲傷,然后碰到心軟的神,在春天到來的時候,用鮮花覆蓋悲傷,平坦來時的路。再次回頭的時候,不再是直面泠冽寒風,而是聞到遍地花香。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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