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知道幾點鐘,雪已經悄悄的停下了,但是氣溫反而比下著雪的時候還要冷。
早餐還是一如既往,并沒有因為舒家爸爸的事情,劉老師就頹廢不堪,相反,她像是比平時還要精神一些。
“媽,如果需要去看守所,我跟你一起,我們加課是下周才開始的。”
“嗯,沒事的,你專心學習,還有你肖程哥哥,他會幫忙的。”
“嗯,好。”
舒佳年看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破天荒沒有插嘴,不是說她沒心沒肺,好像昨天的事,她今天才緩過勁來。
“我們去學校了。”
過了一整晚,舒韻白的自行車徹底被雪覆蓋上一層,看這路,她還是選擇推著車走,舒佳年的學校離家近,她一向走著去學校。
“姐,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放學你早點回來,不要亂竄,回來陪陪媽。”
“我知道了姐。”
兩人背道而行,舒佳年把手揣進羽絨服的口袋,心里也開始變得亂七八糟。
“呀,舒班長,今天百靈鳥怎么耷拉頭了?”
舒佳年其實也不懂,到底會怎么樣,但就是這份未知讓她非常煩躁。
“閉嘴,我心情很不好,不要煩我。”
平時舒佳年性格大大咧咧,班級同學跟他關系都好,難免開些玩笑。
“班長你怎么了?這馬上期末考了,你這樣我會心慌慌呀。”
舒佳年撇了一眼沈陽陽,懶得搭理,繼續把頭埋在胳膊里,低頭眼睛剛好看到自己的鞋子,白色板鞋被早晨的雪水濺的臟兮兮的。舒佳年干脆閉上了眼睛,班級里熙熙攘攘的聲音越發刺耳。
這一天同樣無精打采的還有舒韻白,自由復習她是一點沒看進去,實在難受,就跟老師請了假,早早回了家。
按道理來說,劉老師帶小學部,早該到家的人,卻一直沒有回來,舒韻白直覺她應該去了看守所,畢竟這種時候,她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去了。
“舒佳年,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等咱媽吧,我一會就回來。”
“知道了姐。”
舒佳年在寫作業,也沒有過多追問。
地上的雪雖然還是厚厚的一層,不過主道路上的,已經被專門清理過了,舒韻白騎上車,頂著寒風就往看守所走。
果然,劉老師的自行車停在門口,舒韻白走進看,車都沒鎖,正想幫媽媽把車鎖上,看守所傳出了嗡嗡泱泱的聲音,不難聽出,有人在吵架。
“你說吧怎么賠,我兒子才剛上初一,他爸爸就沒有了,這也被撞了頭,這么小的孩子,以后變成傻子了怎么辦!”
“我……我們會賠償的,您放心。”
“嫂子,又不全是舒哥的錯,他自己闖了黃燈,舒哥過線的時候等已經綠了的。你不要任別人欺負啊。”
舒韻白聽得出來,說話人是肖程哥,那么那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應該就是被撞的人的老婆了。
“但是你們受傷了嗎?你們頭破了點皮,我們呢,我們家的頂梁柱沒有了啊,你們說這話喪良心嗎?”
“又不是誰活著就應該誰負責,那如果這樣,你們還有可能是碰瓷兒呢!”
舒韻白很少大聲講話,更別說懟人了。
劉老師才發現身后的舒韻白,應該來了有一會了。
“這里是看守所,你們怎么回事?對我們辦案不滿意嗎!
“這孩子說話也太難聽了,拿命碰瓷啊,有命花嗎,果然有什么樣的家庭就有什么樣的孩子,跟他們一樣冷血。”
那個女人嘴里還在說著什么,身邊是她的家人攙扶著她,不難看出,她是有些虛弱的,不過還能說出咄咄逼人的話,好像也沒虛弱到那個份上。
舒韻白注意到,女人的身后側,有一個男孩,低著頭站在那里,頭上被厚厚的包扎起來,手也被吊在了脖子上,他應該就是死者的兒子了吧。看樣子跟舒佳年差不多大。不過從他的臉上看到的不是悲傷,甚至透露出來的是恐懼。
“讓你爸償命。”
舒韻白原本被小男孩吸引的目光,一下被女人惡狠狠的語氣拉了回來。
“都別吵吵,聽不見嗎!”
經過警察的多次制止,終于也是安靜下來,那個女人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只是一直在流淚,嘴唇泛著白,臉頰也沒有什么血色,整個人靠在身邊人的身上,期間,小男孩想拉一拉女人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
“嫂子,這兩天你們也要注意安全,他們看上去不像會講理的人。”
肖程小聲囑咐著媽媽,她淡淡的點點頭。
“你們憑什么走,我說了,50萬,少一分都別想走。”
舒韻白拉著劉老師剛想走,就被那堆人里一個男人拉住。
肖程上前制止,警察也趕忙勒令男人放手。
“我們會賠償的,出了結果,我們一分都不會少,該我們承擔的,我們不逃避,你們現在當著警察的面就敢敲詐勒索嗎!”
劉老師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振振有詞。
“嫂子,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對面人還想阻止,被肖程攔住,舒韻白趕忙帶著媽媽回家。
“媽,你不要內疚,即使爸真的有錯,但是你沒有,現在這個局面,都不是我們期望的。”
兩個人并排騎著車,舒韻白轉頭跟媽媽說完以后,并沒有得到答復,下過雪的冬天,格外的冷,此刻路兩邊的雪變得十分骯臟,路燈和車燈,在映射下也有些刺眼。
路過老市場,門口那家羊肉館,在涂在一直成年羊,舒韻白剛好目睹放血的過程,胃里一陣惡心,轉頭看到已經騎在前面的劉老師,人來人往,此時此刻,她卻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瘦小,即便她穿了顯胖的棉服。
如果說有些人的遇見,才能打開故事的開端,那方塹鶴的出現,注定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在后來的某一天,舒韻白聽到一首叫做《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歌,還是會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唯唯諾諾的站在那里,明明自己傷痕累累,站在媽媽旁邊,卻看不出一絲依賴,而是滿眼的恐懼,雖然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但是初見時大家立場不同,悲觀自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