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空，無數人為了追求力量闖入混沌的黑暗中。

黑洞后面是什么呢？

先知對眾人說：“一片虛無，又無所不有。”

據說黑洞后面是甜美的夢境。

肉體消逝，精神得以永存。

……

坐在飛船的澄歌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合上了手里一本以探索黑洞為主題的漫畫書。

如今她正在前往小鎮的路上。

起初，澄歌從窗外看那些美麗的星星還十分新奇。但時間一久，困意便席卷而來。

每一顆星星都是那么相似，每一個地方好像都一模一樣。

分明宇宙并非一片漆黑的，分明路上能夠看見不少飛船。

人的痕跡幾乎遍布了整個航道，可不知為何，澄歌卻感受到了孤獨。

這宇宙太大，大到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又去過何處。

出生在整個星際惡名昭著的海盜家族，澄歌很少離開自己的宅邸。

但為了添補內心的空缺，她還是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澄歌希望得到人們的認可。

至于認可她的什么，少女自己也說不上來。

“我跟你說，我前幾天被貓咬了。”

就在澄歌思索時，B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在熬夜看了一晚漫畫后，此刻的澄歌沒有心思跟B勾心斗角。

她揉了揉眼睛，只是渾渾噩噩地說出第一時間想到的話：

“疼嗎？”

B聽后遲遲沒有回答。

已經閉上眼睛的澄歌沒有看見B臉上浮現的欣慰。

B將澄歌的被子往上拉了下，蓋住少女露出的肩膀。

“不是擔心貓的死活，而是好奇我，你跟我想的那樣貼心，又比我想象要殘忍。”

澄歌抽了抽嘴角，答：“謎語人閉嘴。”

而B聽后只是從兜中拿出一根煙，無視澄歌的死亡凝視，對通訊器說道：

“你進來。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保護好她。”

澄歌先是疑惑地皺了皺眉，并不太明白半個小時到達和保護自己有什么關系。

望著B叼著沒有點燃的煙往外走，澄歌察覺到了幾絲不對——他平時可不抽煙的。

“B。”

澄歌開口叫了他，可是B卻沒有回頭，甚至連個回應都不愿意給。

背對著澄歌的B那對金色的眼眸透著殺意，像是來自地獄的不滅火焰，發出了幽幽的熒光。

手下為他點燃煙，煙霧籠罩青年的臉龐，蓋住了他嗜血的笑容。

“咔噠”

澄歌所在房間的門被鎖住。

代替B進來的是卡特。

皮膚呈現出病態蒼白的卡特剛一進來就把房間的燈全都打開。

他轉過身，在看向澄歌的時候笑意更深。

“原來你也在這艘船啊！”

澄歌激動地說著，幾乎在看到卡特的瞬間，她就讀懂了青年笑容的含義。

“你也會陪我一起建設小鎮？太好了！”

澄歌去小鎮的一切規劃全都由B一個人包辦了。

看著B那毫不愿意配合的態度，澄歌是絲毫沒有懷疑B會故意為難自己。

就比如：

隨便把他的好妹妹丟在個荒郊僻野，看著澄歌孤苦伶仃的慘樣哈哈大笑。

然后再給她顆糖，像是個救星樣的把堅持不下去的澄歌接回家。

“還好，那家伙還有點良心。”

澄歌長舒一口氣。

卡特是誰啊？

卡特可是被澄歌欽定為宇宙最強男媽媽的角色。

就連家里花大價錢請來的女仆長在卡特面前都要遜色幾分。

澄歌覺得十年前要收留卡特的自己簡直就是神仙樣的存在。

卡特是一只黑色的貓咪。

比起魔女身邊常跟著的黑貓，澄歌更傾向于將卡特當做是某個有著任意袋的無所不能的機器貓。

“萬能的哆啦卡特，你可一定要跟我去創業啊！”

雖然已經從卡特的表情知道結果，澄歌還是撒嬌似地對卡特說道。

卡特見著澄歌活蹦亂跳的樣子，用像是老父親般的和藹神色點了點頭。

“嘿嘿，我的好日子真是過不完了……還有半個小時，嘿嘿……”

溫暖的房間，澄歌看著窗外的風景開始傻笑。

瞬間充滿電的少女開始認真觀察起遠方的每一顆星球。

究竟哪一個是她的目的地呢？

宇宙里的星球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可能記住每一個。

但屬于澄歌的那一顆，她會努力去記住。

這時，一艘漆黑的巨大艦船在澄歌的眼前穿行而過。

窗外的光被艦船遮擋住，暗下來的玻璃中倒映出了澄歌因為激動而傻呵呵笑著臉以及卡特的面貌。

與澄歌所熟知的卡特不同，玻璃里的他緊抿著唇，褪去了笑作為偽裝，這張本就顯得冷酷的臉給人種不寒而栗的味道。

陰郁的情緒占據了卡特的整張臉。

他透過窗似乎在思考什么，因此并沒有注意到澄歌變化的表情。

“卡特？”

澄歌有些擔心地叫了他的名字。

她想：或許是這幾日B派給了卡特太多任務導致的。

可幾乎是在澄歌說話的瞬間，外面的走廊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艦船的警報緊接著響起。

刺耳聲音讓澄歌不由得顫抖一下。

有人攻擊了他們！

究竟是誰？

不由澄歌多想，卡特的影子落在了澄歌的身上，將她籠罩。

令人安心的聲音從澄歌的頭頂響起：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警報聲在響了幾聲后便停止了。

這并不代表風波已經平息。

澄歌所在的房間很安靜。

保持著26度的空調源源不斷朝屋中輸送溫暖，吹風的聲音與澄歌的呼吸聲逐漸合為了一體。

澄歌被卡特護在了他的披風里，兩人擱得很近，近得澄歌能夠聞到卡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血腥味。

而門外的世界卻并不安寧。

走廊時不時傳來槍聲，而由遠及近，在逐漸變遠的尖叫與咆哮則從未間斷過。

那些聲音究竟是來自何人呢？

是敵人還是友方？

澄歌的房間似乎被人忽視了，又或者他們是想要待清理完雜碎后再來收拾澄歌？

少女心中的不安不斷擴散著。

突然的襲擊導致澄歌房間的燈全都熄滅。

窗外的風景似乎永遠定格在那艘漆黑艦船的甲板上。

就在這時，一個青年男人的喘息聲從房門的縫隙飄了進來。

只是一聲喘息不足以澄歌確認那人的身份。

可一個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澄歌的腦海。

“哥！”

她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喊出聲。

B一定還在外面，澄歌擔心那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哥哥。

可就在她因為沖動往前邁出一步的時候，卡特死死抓住了澄歌的手腕。

“別走，他不會有事的。”

與強硬的動作不同，卡特說話的語氣稱得上謙卑，其中甚至能夠聽出些祈求的意味。

就像是生怕失去了眼前的少女那樣，他把澄歌拉入了懷中。

或許是這些天的殺戮使他沾染上了太多的戾氣，平日里無微不至的青年竟忘了自己的力道有多么的大。

澄歌疼得倒吸一口氣。

“啊、抱歉。”

看到了那對散發出微弱金色眼睛，卡特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松開了手。

少女的臉近乎快要貼在他的胸膛，這么近的距離是卡特與澄歌在之前從未有過的。

而澄歌眼底的神情，更令卡特感到陌生：

憤怒。

澄歌在因為卡特的阻攔而生氣。

可是，即使是如此卡特也不會放澄歌離開。

原因很簡單：這是B的命令。

原因也可以很復雜，里面夾雜了卡特的私心，又或者說是陰暗的想法。

“這是B大人的命令。”卡特嚴肅地說道。

澄歌聽后卻笑了，她反問B：

“你難道以為自己攔得住我？”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爆炸響起。

房門被破壞，敵人將目光投向了澄歌。

“灰狼嗎？”

卡特警惕地注視對方，想要看清對方的下一個動作。

可那些人只是單純站在原地。

足足十多個人，像是一堵墻將逃跑的路封死。

那些人身上沾滿了血。

肩膀、脖子，還有他們的嘴角。

透過層層人影，澄歌依稀看到走廊上屬于人類的肢體。

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體像是被野獸撕咬而死。

他們被剖開的胸膛正淌著血，本該跳動的心臟已不見了蹤跡，徒留一個空無一物的黑洞。

澄歌第一次憎恨她身上所流淌的號稱“最完美”的血液。

她遠超常人的視力使她看見了自己不愿看到的場景，巨大的沖擊令她感到窒息。

卡特將澄歌的手握住，在察覺到澄歌的顫抖后，又緊了緊。

面對這群人，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觀察著他們。

這些人很不對勁。

他們就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眼神空洞，不似活物。

突然間，為首的人終于動了一下。

面如死灰的臉龐在此刻變得扭曲起來。

他的嘴角扭曲地上揚，瘋狂在他的臉上綻放開來。

“哈哈哈哈哈！”

他來說沒由來的狂笑，張開了雙臂，口中呢喃著支離破碎的詞語。

在他之后，其余的人也一同陷入癲狂。

警報聲不知為何再次響起。

它就像是比賽開始的槍聲。

“砰”

比賽開始啦！

血與肉像是綻放的煙花，在澄歌的眼前爆開。

來自飛船不同方位的爆炸聲持續了足足數十秒。

而當一輪危機過去，迎來的卻是更大的災難。

之前被爆炸聲蓋住的警報聲傳入了澄歌的耳中：

“距離飛船自毀還有50秒、49秒……”

卡特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我們必須要趕快離開這里！”

他一把將澄歌抱住，朝著逃跑的方向飛奔過去。

“3”

“2”

“1”

時間歸零的剎那，世界仿佛永遠凍結住了。

坐在逃生艙中，她距離那不幸的飛船越來越遠。

許多種情緒在她的內心不斷翻涌，最后在少女劇烈的頭疼后歸于平靜。

那些人被誰控制了。

而誰擁有這力量，誰有這個機會，答案似乎已經揭曉。

但動機是什么呢？

澄歌想了想，最后嘆口氣。

罷了，身上流著這血液的人都沾點瘋。

她又怎么理解瘋子的所思所想呢？

少女攤開手心，有些恍惚。

她甚至在想：有沒有可能是她自己無意識殺了他們。

畢竟，澄歌曾就靠著那樣的能力毀掉了一個人。

因為渴求忠誠而操縱她的情感，又因操縱而懷疑對方的真心。

最后的最后，懵懂的少女失去了她珍愛的朋友，一無所有。

也因此，她拒絕了犯下錯誤的自己，又創造了另外個單純善良的自己。

不久后，澄歌降落到了目的地的小鎮。

沒有人迎接他們，有的只是漫天的黃沙。

一個電話在澄歌落地時打來。

那是B打來的：

“就當我死了，別來找我。還有……算了。”

“好吧。不過我猜，你會反悔的。到時候是你一定會哭著求我，讓我救你一命。”

“嘟嘟嘟——”

電話被對方掛斷，通訊器里傳來的忙音被大風給吞噬。

巨大的太陽將整個天空染成赤紅。

干燥的空氣裹著沙子，當澄歌吸氣時，她感到好像有一把刀在割著她的喉嚨。

卡特在這時將他的外套披在了澄歌的身上。

他走在澄歌的前面，無言地為她擋住了風沙。

這個平日里最擅長逗澄歌開心的青年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

最后，他只能沒由來地說上句：

“天快黑了，披上衣服后還冷嗎？如果還冷，就離我更近一點吧。”

澄歌聽后卻答非所問，她說：

“天總會亮的。我想明天一定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走在前方的卡特聽后苦澀的笑了笑。

他想：總有一天，澄歌會走得很遠，遠到自己再也追不上她。

約莫十多分鐘后，兩人到達了B之前說的提前修好的小屋。

屋子不大，但也算的上舒適。

黑夜如約而來，卡特點燃了壁爐。

火光照在他憔悴的臉上，為青年添上幾分血色。

澄歌從書架隨意抽出本書，泛黃的書頁里夾著一片梧桐。

有人來過這里，那未知的人將書中故事讀了一半。

“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澄歌坐在搖椅上，迎面走來的卡特為她搭上一條緩和的毛毯。

“可是我們并不知道這故事之前發生了什么。”

他說著，眸子黯淡幾分，似是自言自語那般輕嘆：

“故事的講述者分不清究竟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卡特見澄歌將目光停留在梧桐所在的那頁紙：

“夜深了，早些休息。”

澄歌心意已決，她打算講個故事，權當是個小小的試探。

她端正了身子，認真地想要說服卡特：

“正因未知，所以精彩。”

說罷，澄歌將書舉起來，遮住了半張臉。

“一顆流星劃過天空，少年降落到了未知的星球。他說他要復仇。”

澄歌念起故事，在停頓的空隙偷偷看了眼安靜傾聽的卡特。

她的黑貓朋友正在發呆，這樣不禮貌的行為在今天出現了四五次，加上來可能比這十年的次數都多。

“你在隱瞞著什么？”

澄歌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

她開始說起書上不存在的句子。

卡特掛著笑容，一如既往。

“偉大的賢者告訴少年真相：他要拯救的公主其實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

澄歌輕聲說著，將書翻到下一頁。

“少年早就知道真相，他潛伏在公主身邊多年就是為了博取敵人的信任。”

說到這里，澄歌打了個哈欠。

窗外正刮著風，緩緩移動的云朵在這時將月亮遮住。

灑在書上的月光褪去，澄歌揉了揉眼睛，有些困。

她合上了書，將小鎮挑選居民的要求列成清單，遞給了卡特。

“沒頭沒尾的故事告一段落，也是時候該休息了。”

少女躺在床上，緩緩合上雙眼。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