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雨尚濃。
正值丑時。
蓬江鎮烏衣坊一處偏僻的客棧二樓。
江佑被重重的摔到地上，疼的齜牙咧嘴。
“閉嘴。”
一襲白衣的唐雨樓關上門。
縱使屋外大雨傾盆，依舊沒有打濕身子。
她站在門口，平靜的盯著江佑。
此刻，江佑能看見她的表情，但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刺骨鉆心的痛感早已麻痹了大腦神經，他現在只能勉強保證不暈過去，但也僅此而已。
“嘶……”
江佑面目猙獰的捂著胸口在地上掙扎，像一只待宰羔羊。
見他這副模樣，唐雨樓露出一抹煩躁之色。
撩起白色裙擺，俯身湊近，纖細的食指在他身上看似胡亂的點了幾下。
頓時，一股黑霧從背后滲出。
瞬間，疼痛感減弱大半。
“咳咳。”
江佑吐出口黑血，抬頭看著面前這幅熟悉又陌生的絕美臉孔，“謝謝”兩個字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半晌，他坐起身子，依靠在床邊，虛弱道：
“咳，你想問什么。”
“告訴我，你從哪里得到的麒麟器物。”
唐雨樓冷冰冰的問。
“我說了，我不知道這件事。你可以換個問題，或者……”
江佑深吸口氣，同樣平靜的注視著她：
“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麒麟九器。”
唐雨樓嗤笑一聲：
“你想套我話？”
江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沒有否認，兀自說道：
“我聽吳掌柜說過，麒麟九器是唯一不需要養氣士擁有道途就可以踏入法門的辦法，但你應該早就入了法門，為什么還要這東西？”
“呵……”
又是一聲諷刺意味十足的笑聲。
“當你有了十兩銀子后，難道就不希望擁有更多的嗎？”
這個解釋通俗易懂，但江佑潛意識覺得不會這么簡單。
否則她絕不會放棄殺自己的。
還沒容他質疑，就聽唐雨樓道：
“看來……你娘子并沒有把真相告訴你。”
“什么真相？”
江佑不明其意。
妖女唐雨樓“呵”了聲，道：
“你覺得……我是誰？”
這位魔門氣質充盈的妖女有著與“唐雨樓”完全相同的容貌。
一樣的美艷絕倫，宛若仙子，可以說是一比一復刻。
但除卻外貌，偏偏她又與“唐雨樓”各個方面皆大相徑庭。
凝望著眼前白衣如雪，眸中卻顯露著截然相反的凜冽殺氣的女子。
江佑篤定的回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絕非我娘子。”
“呵，你說的對，我不是你的娘子，更不是什么唐府的小姐，但我……同樣是唐雨樓。”
江佑知道她沒有說謊，但這個答案他很希望聽到。
“不只是我，包括你那心心念念的娘子在內，其實……這具身體里，一共存在五個唐雨樓。”
妖女唐雨樓又補充了句。
這次，江佑終于繃不住了。
一雙眼睛瞪的老大，驚訝萬分。
“這……”
“是不是很意外？”
這位冷冰冰的妖女似乎十分滿意看到江佑這種表情，一成不變的表情都顯得陰翳了幾分：
“我們五人每七日一輪轉，雖記憶共通，但本質卻并非一人，所以……確切地說，你的娘子只是其中我們之中的一位。”
這個消息屬實把江佑沖擊到了。
扶著床板，良久未言。
直到對方再度問：
“你可知……這種情況因何而來？”
江佑脫口而出：
“麒麟九器？”
“呵，還算有腦子。”
唐雨樓并不在乎他知道這些內容，甚至于她似乎想用這件事，讓江佑能夠盡快意識到自己被蒙騙的真相，好出賣娘子。
因此她直截了當的解釋道：
“沒錯，這正是麒麟九器中‘青麟面具’帶來的副作用。”
“它取自麒麟首，具備麒麟仙體的平衡之力。”
“又因它是與多種仙物混合打造而成，所以帶來的副作用比一般仙物還要大，這才平衡了‘我’的靈魂。”
平衡？
怎么聽著有點像虎符咒呢？
所以你是娘子身體里那個邪惡的靈魂？
“等等，你剛剛說所有仙物都有副作用？”
江佑突然發現華點。
“當然，唐府的老瞎子就是因為入法門時所用的仙物產生的副作用，導致瞎了只眼。”
原來是這樣……
如此說來，吳掌柜的嘴瓢也是因為仙物？
不對，他還沒入法門呢。
經過這一系列的解答，江佑頓時想明白許多事。
“你能教我怎么入養氣法門么？”
他突然問道。
“嗯？”
唐雨樓一怔，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難道不清楚自己隨時可以殺他嗎？
就憑他大婚之日做的那些事，都夠千刀萬剮無數次的了。
倘若不是為了麒麟九器，盡快擺脫那四個拖油瓶的束縛，這家伙已經是一具尸體了，又怎么會和他說這么多？
而今這小子身中毒瘴，命不久矣，竟還敢提要求？
你以為我這里是善堂嗎？
眼中滿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唐雨樓冷聲道：
“憑什么？”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身上有哪種麒麟器物嗎？”
江佑不慌不忙道：
“按照你的說法，只要我入了法門，副作用就會顯現，到時候再根據這點，豈不能反向推斷一二？”
這小子的腦袋倒是很靈光。
如果真的能憑此找到麒麟九器的線索，真的答應了他倒也無妨……
唐雨樓沉聲良久。
“這種小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她一副很隨意的樣子。
“回來？你要去哪？”
“殺人。”
唐雨樓的臉陰沉半分，冷冰冰的說。
是那個險些殺了“緋袍刺史”又給娘子下毒的人？
江佑想起在唐府庭院時聽她提起過什么‘一筑未滿’的話。
“嗯”了一聲，沒有細問。
畢竟無論是娘子，還是眼前這位妖女唐雨樓，都不知曉自己曾偷偷去過花子坊的事。
“會有危險嗎？”
眼看著對方轉身要走，他忽然問道。
唐雨樓身形一滯。
轉過身，黛眉微蹙：
“你說什么？”
“危險嗎？”
他又問了一遍。
“管好你自己吧。”
一雙美眸沒有任何變化，唐雨樓的神情冰冷如常。
她伸手在江佑背上點了幾下，轉身離開客棧。
看著消失在眼前的白色倩影，江佑身上又開始了刺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