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合跟隨著小姐進入伯爵宅邸。茶香四溢,陽光灑滿茶室。
伊萊伯爵隨意地坐在軟椅上,看著小姐和林合進入房間,才懶散地站起迎接小姐。林合站在小姐身后,低頭做著女仆姿態,半點不想引人注目。
伊萊伯爵勾著唇,滿是腔調地向著小姐問好,眼神卻像獸類般盯著林合。
小姐回著話語,似不經意間調整了站姿,遮擋住了伊萊伯爵看向林合的視線。伊萊伯爵微瞇著眼睛望向小姐,小姐不露聲色地回望,像是根本沒看出來伊萊伯爵的想法。
隨后,小姐繞過伊萊伯爵,挑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開啟了話題,“那么,伊萊伯爵,您邀請我來這場下午茶會,是為了討論我們的婚禮嗎?”,說完這話后,小姐拿起面前的茶杯,優雅地飲著。伊萊伯爵聽到這話,先是露出笑容,再隨意地回應著小姐的話語,“當然,我的維多利亞小姐,沒有誰比我更上心我們的婚禮,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像你這樣的完美的妻子。”伊萊伯爵一臉有榮與焉地表示著對維多利亞小姐的完美未婚妻子身份的贊賞。
小姐聽完了他的胡謅,嘲諷地笑了下,“伊萊伯爵的胡言亂語真是和您的人一樣,外表上華麗無比,實則腐臭萬分。”聽完小姐毫不留情的回擊,伊萊伯爵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小姐,隱忍著怒火,嘴邊常掛著的風流的笑容也不成形狀。林合在一旁見識了一場貴族之間夾槍帶棒的開場問候語,不吭一聲。
伊萊伯爵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神態,又重新掛上了那副男女通吃的風流笑容,邁著韻律的步伐走近林合。林合的余光看見小姐的手瞬間捏緊茶杯,小心地咽下因緊張而分泌過多的口水。
在伊萊伯爵將要站在林合面前時,小姐站起來,擋在林合面前,接著走向伊萊伯爵,在與其擦身而過時,微微側過頭和伯爵目光交匯一瞬。
伊萊伯爵看著小姐前往門口的身影,又掃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林合,眼中浮現出玩味。他本以為這個女仆只是個可以隨意玩弄的東西,沒想到剛剛那一瞬間和維多利亞目光的交匯給了他答案:不能動她。強勢的,帶著占有欲望的的警告。
在即將跨出門口前,小姐轉身,回了禮道別,“很榮幸參加您的茶會,請恕我的無禮。”說完先一步離開茶室,但并沒有直接離開,反而在門口側過身,看著林合。
林合看到后,急忙跟了上去。小姐步伐有些快,林合跟上還是有些勉強,喘息聲大了點,小姐聽到后,不經意地放緩了腳步,聽到和自己步伐一致的腳步聲后,翹了翹嘴角。
出了伯爵宅邸,外面的天氣陰暗,風呼嘯著吹著人們的衣擺,林合看著眼前小姐華麗鮮艷的裙擺,像是看著一朵即將在暴風之中凋零的花朵,在最后的死亡前,綻放著自己最后的美麗,以死亡,以絕望,以刀鋒,以言語。
來到馬車前,林合正想抬手扶著小姐上馬車,卻發現小姐沒有伸出手,而是轉眼看著小小的梯子,提起裙擺上了馬車。林合張了張唇,說不出話來。小姐在進入馬車內前,抬眼看著天空,“暴雨要來臨了。”林合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但是她知道,小姐情緒不高。養育一朵花,要充足的陽光,新鮮的露水,還有奉獻出畢生的愛意。林合沒有打算養育一朵花,更何況他如此名貴。
小姐上了樓梯后,關上了房門。林合在門外躊躇了一會,下樓準備了溫熱的牛奶。僅僅是出于不忍,她也決定這么做。得到允許進入的聲音后,林合打開了門,放下手中的杯子后才注意到他脫去華麗的裙擺后,才顯露出的幾分疲憊。聽到聲音后,睜開眼看著那杯牛奶,撩起眼皮注視著林合,“艾琳,過來,幫我按按頭。”尾音帶著貴族特有的腔調,習慣性拉長,還黏著絲絲縷縷的懶散。
林合應了聲,走近小姐,手輕柔地放在小姐頭部,有規律地按了起來,小姐放松地閉上了眼睛,沉浸在這難得的自由時刻。林合也被這一閑暇所感染,忘卻了一切生死,只是一位盡職的女仆,“艾琳,我時常覺得,我們好像有著某種聯系,這種聯系,讓我感覺,特別地安心。”小姐懶散的語調承載著令人驚恐的內容。這句話猝不及防地將林合的理智迅速扯回來。
林合看著小姐,他依舊神態放松,感受到放在頭上的手因他的話語而停頓,也只是輕聲地提醒。林合僵硬的手指,因為緊張而輕微的顫抖著。小姐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在我的感覺里,你一直是女仆的身份,這點絲毫未變,但是,我……”小姐還沒說完,林合就忍受不了地蹲下身,將手覆蓋在小姐的手上,慢慢地縮緊,直至嚴絲密縫。
小姐望著這一動作,沒有說什么,只是執著地看著林合,林合錯開小姐的視線,輕聲地解釋,“世界上的所謂感覺,不過是人們自我幻想的結果,小姐,以我們的身份差距,我們之間又怎么會有安心這一說法呢?”小姐聽了林合的說法,掙脫開了林合的手,惱怒地站起身來,直視著林合,眼神鎖著她逃避的內心,“如果真的有那一說法,那我情愿用這可笑的幻想來交換我們的聯系,而不是無望地追逐著身份差距。”林合回頭看向小姐。他的臉龐因怒火而泛紅,眼神不再是所見的傲慢,而是徹底的撕開的憤怒和懇求。他在懇求著什么?
林合踱步走向小姐,小姐意識到后,也緩慢著走向林合。他們眼神緊盯著對方,恐于錯過哪怕一個不安的眼神,他們的距離不斷變小,直至呼吸糾纏,眼神里裝下彼此。林合稍稍低下頭,唇淺淺地擦過小姐的唇角,小姐微張唇瓣,想貪心地接下這難得饋贈。林合低著頭,眼神向下滑去,落目在小姐的雙唇,像一只疲憊的,飛翔很久的鳥,最終棲息在它的枝頭。
他們雙唇相覆,感受著對方的溫度,他們十指交握,又用力縮緊,握著那方寸的體溫,呼吸糾纏間,恍惚讓人以為那就是永恒。熾熱而不滅的永恒。小姐的雙手放在林合的腰上,另一只手引導著林合抬起,腳步間不斷旋轉,他們在無聲的音樂中起舞,落下。
疲憊而孤獨的鳥,為了那僅存溫暖,放棄遙遠不見盡頭的遠方,選擇陪伴這短暫而溫暖的停留。在變換的舞姿中,他們望著彼此,耳邊是輕微的風聲略過,他們的舞臺是華麗的臥室,他們的燈光是暖色的壁燈,音樂是無聲而盛大的愛意,無人知曉,卻又盛大。他們倒在柔軟的床上,平復著呼吸。林合轉過頭看著小姐,溫柔地為小姐整理著耳邊的發絲。
小姐眼眶含著淚,抓著林合的手放在唇前,吻在無名指的指尖,抬眼看著林合,溫柔而悲切。林合指尖發著燙,躲開了又一吻。小姐不再抓著她的手,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小姐正專注地盯著,感覺自己的手指被圈住,低著眼看,自己的無名指被林合用手指圈住,林合又重新抬著眼,在小姐的注視下用手指勾勒著一朵花的形狀。
小姐無聲地笑了,看著那熟悉的形狀,呢喃著。林合沒有聽清,湊近了才知道,“郁金香。”,小姐含淚的眼眶,帶著笑。林合沒有回答,而是不停地在小姐無名指上勾勒著形狀。不斷被手指摩擦的皮膚生著熱,那朵花的形狀就像被指尖刻進了骨子里。小姐將頭放在林合肩上,依賴地縮進了林合的懷抱里。
林合擁著小姐,在他的耳邊小聲地念著他的名字。小姐糾正,“是萊恩。”萊恩抬頭,用指尖在林合唇上描繪著自己的名字,“萊恩。”“對,萊恩。”“知道為什么要在你的唇上勾畫嗎?”“為什么?”“我想你的唇邊話語間,永遠是我的名字。”對話結束后,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兩道呼吸交融。
林合聞著萊恩身上的香味,眼神開始迷蒙。貪婪,究竟是什么?是開始注意到對方的存在,還是眼神侵入于對方的心神。是聞著的香味,還是看到的裙擺的痕跡。是我的貪婪,還是我,觸手可及的在意。林合閉上了眼,徹底地任由自己失去意識。小姐支著身,靠近林合耳邊,“貪婪,就是對你,可望不可及的欲望。”是我,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