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無數(shù)個夜里,反復(fù)回想起他們的回憶,開心,幸福,到最后只剩下難過。
病痛折磨人,可心痛,更折磨人。
她好像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她好難受。
她想閉上眼睛睡會兒,就一會兒。
……
病房外,男人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打過的電話,一句話后,電話掛斷。
那天是他們的婚禮。
直到一通電話打破了正準(zhǔn)備進(jìn)行的婚禮。
他瘋了一般朝醫(yī)院趕去,卻出了車禍。
如果他死在那場車禍該多好。去陪她,該多好。
他不知那是不是夢,他出了病房,和躺在病床上的她撞上,露出來的手上還戴著他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他認(rèn)定了那是她,想要去觸碰,可一步之遙,他徹底暈了過去。
差一點。
就像兩人差一點永遠(yuǎn)在一起那般差一點。
再醒來時,她的葬禮已經(jīng)結(jié)束。
還是錯過。
而唯一知道她在哪里的只有童妍雪。
那天,童妍雪連賀陽林都不讓跟著。
那是江知語的遺愿,永不相見。
她讓他好好活著。
空蕩蕩的房間里他獨自靠在沙發(fā)旁,昏暗的房間里,他借酒消愁。
突然間,燈光亮起。
江知語推開門順手開了燈,卻發(fā)現(xiàn)時宴生竟在那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他不愛喝酒,她不明白他為什么今晚喝這么多酒,她放下手中的包來到他的面前。
未等她開口,時宴生一把將她拉入懷中,順勢靠在她的肩上。
江知語反抱回去,輕聲詢問。
“怎么喝了這么多酒?”
他只靠在她身上并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么她說,他想靜靜的抱著她,和她說好想好想她,說他很愛很愛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很愛你。”
可你為什么連半點念想都不留。
“我說過的,如果我們分開了,或許就是有緣無分,不留念想,早點走出那段感情,好好生活。”
他走不出來。
再過多少年都走不出來。
微風(fēng)輕輕吹過,他睜開眼,客廳又恢復(fù)以往的冷清,漆黑一片。
門似乎被人打開了,站在門口的那人順勢開燈。
“讓她看到你這樣,她得多著急。”
他沒回應(yīng),正準(zhǔn)備繼續(xù)喝卻被男人搶去。
“現(xiàn)在的之約已經(jīng)越做越大。”
“和我無關(guān)。”
“和你無關(guān)?時宴生你是裝傻還是真傻?之約之約,就是你時宴生和江知語的約定,早忘了是嗎?”
一句話,讓他不由得一愣。
約定。
他們之間的約定。
“那我要去看遍世界各處的日落。”
她望著他,眼里滿含愛意。
“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
他忘了。
明明答應(yīng)了她的。
他連忙站起身,或是因為太過激動險些摔倒。
“約定…對,我們之間的約定。”
“我要去完成我們之間的約定。”
他終于不再整日借酒消愁,那趟不知道要多久的約定,從現(xiàn)在開始。
這對時葉晟來說再好不過了。這也算是完成了江知語的一半心愿。
——
人人都在努力生活,人人都過得不如意。
宋晚晚在遇到江知語和童妍雪后,幾乎每天都很開心,她們憧憬著未來,以至于讓宋晚晚都差點忘了她有一個好賭的爸爸。
她曾再次陷入黑暗,恐懼,壓力促使她不得不退學(xué)。遠(yuǎn)離了江知語和童妍雪,她的世界就是一片漆黑。
但她幸運的遇到了一個少年。
她曾一度認(rèn)為少年是她生命中的意外驚喜。
她不懂愛是什么,因為父親帶來的陰影她甚至沒想過會去喜歡一個人。直到無意間的抬頭,她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少年。
陽光透過門前的銀杏樹照在少年的身上。像極了小說里的男主角。
當(dāng)少年注意到她時,她跑了。
小說男主一般都是屬于小說女主的,她并沒有自信到認(rèn)為自己會是小說女主。
她想平平安安過一生,哪怕是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
少年喜歡在樓下的長椅上躺著,或是在曬太陽。
她不是有意去關(guān)注的,只是偶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的窗戶往下一看就能看到他。
習(xí)慣性的畫了出來。
十六七歲的少女心事藏不住,時時刻刻都寫在臉上的。
于是,江知語幫她了解到少年的大概信息。
殷浩,因為一分之差,沒有上到臨市最好的高中——臨高,無奈只能去了家附近的一所普高。
好吧,她做不到不去關(guān)注他。
但單純?nèi)リP(guān)注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那天她剛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他早已在銀杏樹下待著,更關(guān)鍵的是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躺在那睡覺,而是坐在那,看著她。
是的,看著她。也可以說是在等她。
在察覺到他的目光后,她甚至不敢再去多看轉(zhuǎn)頭就跑,還撞到了一個路人。
他們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是剛下班的她被少年叫住。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少年來到她的面前。
“你的畫。”
她連忙接過那被她不小心搞掉的畫,道了聲謝。
“本來撿到就準(zhǔn)備給你的,但是你似乎在躲著我。我很可怕嗎?”
她連忙搖頭。
或許這是上天給她接近他的機會,于是她鼓起勇氣主動搭話。
“你也喜歡畫畫嗎?”
少年搖了搖頭。
“談不上喜歡。”
“業(yè)余還能畫成這樣,很厲害了。”
少年輕笑一聲。
“你呢?學(xué)過?技術(shù)可比我好了不止一點。”
“沒有。”
想了想她又補充一句。
“我不是在炫耀。”
“嗯,知道。”
“我有個朋友畫畫和你一樣厲害,然后讓我跟她一起學(xué),我就這么學(xué)了一陣子。”
他有天賦的,只是似乎不喜歡畫畫。
“不喜歡為什么還要逼著你學(xué)?”
少年似乎不想提起這件事,避開了話題。
“不過現(xiàn)在喜歡了。”
“你能教我嗎?”
她的潛意識里面對他沒有拒絕二字,于是就這樣答應(yīng)了。
“不過我可能比不上那些教畫畫的老師。”
“你按你的思路來就行。”
書店,成為了兩人頻繁見面的地方。
天氣在慢慢變冷,她總會在空余時間織圍巾,四條。
媽媽一條,江知語和童妍雪一條。
還有一條……她不太敢送出去,她想如果送不出去的話就自己帶好了。
夜幕降臨,兩人從書店走了出來,外面飄起小雪,有些冷。
她對著手哈氣,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突然間,一件厚實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回過頭和他對視上。
“天氣突然轉(zhuǎn)涼,記得下次多穿點。”
“……那外套怎么還你?”
說這話時,少年已經(jīng)走遠(yuǎn)。
直到過完年他才再次出現(xiàn)。
她沒有去問這些天他去哪兒了,只默默坐在他身旁。
“抱歉,突發(fā)情況沒來得及和你說。”
她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道歉。
可這沒什么好道歉的,他們……關(guān)系也不是很親密。
“不要緊的。”
說著她將手中的外套遞給他。
“你的外套。”
他接過外套后猛的發(fā)現(xiàn)外套下面似乎藏了什么,拿出來一看,是一條圍巾。
“我自己織的,如果不嫌棄……”
“好看,很喜歡,謝謝你。”
她微微一笑。
“比起你的禮物,該說謝謝的應(yīng)該是我。”
被藏在外套口袋里的項鏈,雖說她不是很懂這是什么品牌的,但光看包裝都不便宜。
再抬頭,雪已經(jīng)停了。
“下次見面,會很久嗎?”
少年背對著她,不知是哭是笑,就連說話的語氣都那么平淡。
“不會。”
——
如果不是知道了江知語的存在,喻星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報復(fù)時宴生的機會了。
最開始的他,對江知語有一層濾鏡,能喜歡上時宴生她又是什么好人?
但相處下來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
她和時宴生好像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總是能勸說別人想開,卻勸不了自己,她的姐姐教會了她如何去愛別人,卻沒告訴她如何去忘記一個人。
怎么可能教呢,她的姐姐喜歡的可是時夜慎,一個毫不猶豫為愛人殉情的人。
而時宴生偏偏不懂愛,一個在職場上大殺四方的男人不懂情愛。
就像當(dāng)初他的愛人即將離世的那天,時宴生選擇了隱瞞。
恨,他恨透了時宴生。
他理因也恨她,可當(dāng)初撒的一個小謊竟一語成讖。
像,太像。
不是外貌,而是性格。
他恨不起來她。
無意間看到了她掉落的愿望清單,明明布滿了一張紙,卻只是想去看日落。
他陪她去了,路上,她的雅致似乎并不高。可當(dāng)?shù)巧仙巾斂吹饺章涞哪且豢蹋哪樕细‖F(xiàn)出了笑容。她自言自語的說原來別處的日落也沒什么不一樣。
都是一個太陽,能有什么很大的區(qū)別的,但如果陪在她身邊的是時宴生或許真的會有很大的區(qū)別。
她真的很愛哭,每次去找她,她都在哭。
眼淚不要錢也不能一直哭啊,多難受。
江知語說他不懂。
他確實不懂,為了時宴生這么折磨自己值得嗎?
值得。
她就這樣下意識說出來了。
和當(dāng)初他的愛人那般,別人都在說他眼里只有利益沒有愛,她卻說,值得。
他值得她愛。
他并沒有想過去傷害她。而且不止一次提醒過她要不要和時宴生說都被她駁回。她說緣分太淺,他們或許不適合在一起。
他不會去做多余的事,唯一違背江知語意愿的事就是在他迎娶別人那天將她即將離世的消息告訴時宴生了。
他要他同自己一樣痛苦。
可之后呢。
他腦海里浮現(xiàn)江知語問他的問題。
去和他的愛人團(tuán)聚。
說不定她想讓你好好活著呢。
花店。
“來一束月季。”
今天的花店似乎格外的忙。對啊,今天情人節(jié)。
“您的月季。”
店員似乎是新來的,還有些分不清月季和玫瑰。
他又找店員要了一束玫瑰。果不其然店員給了他一束月季。
他笑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笑,反正就很莫名其妙吧。
他先去了愛人的墓前。
“今天又是情人節(jié)了,你總說我分不清玫瑰和月季,現(xiàn)在我分得清了,你是不是該夸一下我?”
“不夸就不夸吧,其實我當(dāng)時特別想去找你,但是我恨,我不甘心,他時宴生處處壓我一頭,甚至阻止我們見面,我說等哪天時宴生過得比我差了,我就來陪你。”
“我知道你不讓我來陪你,你讓我再去找一個,傻不傻啊,讓我再去找一個你就開心了?到時候又偷偷哭。”
他每年都來,逢年過節(jié)都會來。一個人對著墓碑自言自語。
一說就是一下午。
晚上八點,他開車來到另一處。
不是父母的墓碑,他孤兒院長大的,是那個愛哭的女孩。
“他找不到你在哪兒,你的朋友也很仗義的沒有說。你著急嗎?他現(xiàn)在過得一點都不好。你怪我也好,你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我不會說話算數(shù)。”
“我們打個賭怎么樣?”
“就賭他會不會去找你。”
“我猜會,他的性格隨他哥,只是他沒有他哥那么重感情。但他一定會去找你的。”
“為什么這么了解他?我當(dāng)時可是他最好的兄弟。”
說著說著他突然笑了。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話,他們大概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
“你是怎么知道之約是知知和我哥之間的約定的?”
“楚浣和楚紗,江知語一直在資助的兩姐妹。”
其實最開始她也沒懂江知語為什么要讓她一定把這兩姐妹安排給時葉晟。
但現(xiàn)在大概知道了。
楚浣在畫畫方面很有特色,和當(dāng)初的宋晚晚一樣,一個等待被發(fā)掘的天才。
宋晚晚的死,一直是江知語心里抹不平的痕跡。
于是,她遇見了楚浣,一個和宋晚晚高度相似的人,之約,ZY,知宴,大概是這樣。
“那江知語在哪兒,你真準(zhǔn)備一直都不告訴他?”
她搖了搖頭。
“我說過,知知會心疼他的。”
和時葉晟道別后,她獨自回了家。
一進(jìn)門就看見女兒打碎了桌上的相框,手上滿是血。
她慌忙將女兒抱起來,送往醫(yī)院。
幸而只是普通的擦傷。
將女兒抱到沙發(fā)上后她才發(fā)現(xiàn)桌上的合照不在了。
她連忙找到阿姨詢問。
“我剛才打掃的時候放在桌上了。”
她又去桌上找,在找到的那一刻終于松了一口氣。
隨后又去找了個相框?qū)⒄掌瑪[好,放在高處,至少女兒碰不到的地方。
看著照片里滿懷笑容的兩人,她本應(yīng)該跟著一起笑得,可她始終笑不出來。
她恨兩個男人,一個是時宴生,一個是殷浩。